立于北仑河口的大清国一号界碑庞铁坚摄庞铁坚起点是一

▲立于北仑河口的“大清国一号界碑” 庞铁坚摄

□庞铁坚

“起点”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空间。离开家出去工作，家是起点。离开居住的城市出去旅游，居住的城市是起点。

也可以说“起点”是很有意思的时间：生命降临到这个世界时，是最重要的“起点”。背着书包，第一次走进学校，是接受教育的起点。毕业后走上工作岗位，是融入社会的“起点”。

人一辈子会遇到多少个起点呢？这个问题同样有意思。

我们每天都要走在路上。我们知道脚下这条路的起点在哪里吗？我们很熟悉“里程碑”这个词，那些国道、省道、县道甚至乡道旁边，等距离地竖有小小的里程碑，那里程碑上标着两个数据：一个字号小一点的，是这条道路的编号；另一个字号大一点的，是这条道路在这个点位上的里程。比如从桂林至阳朔的公路是321国道，“589”则是这条国道从起点广州走到阳朔县某处的距离。那么，一条道路的起点，也就是这条道路的零公里处，我们注意过吗？

中国地域辽阔。但是，再辽阔的地域也有疆界，我们称之为国界。国界是两个邻国之间的边界，往往会用界碑标志。许多到过国界旁边旅游的人，会很开心地在界碑前留影。那些界碑上也有编号，这是为了管理方便。形象的国界，抽象的编号，当时间远逝之后，我们还记得曾经留影的界碑上的编号吗？

最好记的界碑，肯定是一号界碑。从国际政治的意义上说，那是疆域划定之后界碑的起点。你知道我们的一号界碑在哪里吗？

如果一号界碑通公路，那应该是某条公路的起点吧？两个“起点”挤在一个空间里，游客是不是会很兴奋呢？

那一天，我就这样与两个起点不期而遇。

这个位置在广西的东兴市。我到东兴的第二天，当地的朋友热情地推荐我去看“一号界碑”。我心里还想：凭什么叫“一号界碑”呢？

这一号界碑是清朝时立的。也就是说，在清朝，这个地方的疆域已经清楚。

碑亭刻有说明文字。根据这段说明，游客可以很清楚地知道，这是1885年，也就是清光绪十一年，清政府与法国在天津签订了《中法越南条约》。根据这个条约，次年，也就是中法战争结束后，由清朝官员和法国官员会勘中越边界；光绪十六年（1890），钦州知府与法国官员签署了界约后，立了这块界碑。

接下来的问题是：为什么要把“一号界碑”立在这儿？

走到这块界碑前一看，我马上就明白了。

在中国—东盟博览会旅游展的开馆仪式中，广西壮族自治区政府陈武主席在致辞中说道：广西是我国唯一与东盟海陆相连的省区。也就是说：广西的边境线，有一段是海疆，有一段是陆地。这个陆地边疆的起始处，正是在东兴。我站在这里，站在一号界碑的面前，界碑的东侧是大海，立碑之处是陆地。从陆地疆域开始的地方设立界碑，自然是一号界碑了。一个国家，如果它的国境线一部分是连续不断的大海，另一部分是连续不断的陆地，其国境线只有两个点是海陆相连的。中国的国境线非常长，仅绵延不断的陆地国境线就有2.2万公里，非常符合这样的特征。也就是说：国境线再长，也只有两个地方在空间上有可能设立这个被编为“一号”的界碑：一个是中越边境的北仑河口，另一个就是中朝边境的鸭绿江口。这两个邻国，在清朝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是中国的藩属国。那场中法战争，本来是中国军队取得了战场上的主动权，可由于清政府的软弱，中国不败而败，法国不胜而胜，越南于中法战争后成为法国殖民地，中越边境开始勘界；中法战争爆发10年后的甲午年，中日之间爆发了更大的战争，这场战争的结果，是清政府被迫承认朝鲜的“独立”。所以，中朝之间的勘界是中越勘界以后的事情。这个“一号界碑”，其实更早地担当了中国近代屈辱史的见证者。一块沧桑的界碑，内藏多少难以述说的故事！

不过，细心的朋友肯定会问：北仑河是界河，中越两国的边界应该是界河中央啊！

说得非常对。在这一段，中越两国的法理边界是北仑河中间线。我们看到的这个“一号界碑”，其实是提示中国居民“已经到达国界”的提示碑。这个界碑的四周陆地都是中国领土。中国政府的主权一直延伸到北仑河中间。所以，界碑后面，北仑河的入海处，有一座小小的中国军营。军营里的官兵们就是这段国境线的守望者。

作为对等，河对岸的越南也有这样的提示碑，以提示他们的居民。

在一号界碑旁边，有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里程碑，上面的数字是“0”。原来，这是一条边境公路的零公里处。近年来，因为游客的增多，这个零公里处也塑了一个地球雕塑，雕塑的一面是这条边境公路的示意，另一侧则刻上了“零点”两个汉字，以供游客留影纪念。

这两个“起点”，虽然紧挨在一起，却说明着不同的内涵：一号界碑，是第一块见证中国近代屈辱史的界碑；那零公里里程碑，则昭示着中国的主权管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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