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山感怀

■美文小品

朱 东

上初中的时候，曾读过一篇课文——《老山界》，为革命前辈陆定一所作。老山界位于越城岭山脉猫儿山主峰，当年越过老山界的那支红军部队，便是参与湘江激战的主力部队。猫儿山是红军长征途中攀越的第一座大山。由此，猫儿山便有了红色的标记，在我心中留下牵挂和念想。

乘车上猫儿山，路旁茂林修竹，苍翠荫凉。不时从山林里窜出一两只锦鸡，飞也似地横过马路。导游说，猫儿山已被列为国家自然保护区，有上百种珍稀动物，上千种野生植物，单杜鹃花就达30多种，有著名的铁杉树，兰科中最具代表的原始种类——鹅掌楸，也生长在这里。

汽车到达一个较缓的路段，导游引领我们走到路边一个平台上，指着山下的村庄和阡陌说，这就是当年红军翻越老山界的始发地。眼前崇山峻岭，林海茫茫。导游说，如果没有向导指点，根本无法翻越，就是当地村民上山采药也常常迷路。

我不禁心生疑问，如此偏险之地，红军为何一定要由此翻越？导游解释道，红军经湘江之役激战，元气大伤，唯有从这个山高路陡的地方绕行，才能避敌锋芒，走出广西，到达云贵。

绕行一段山路，便到心中期待已久的老山界。越城岭以此为界，一边属湘，一边属桂。山坡上立有一块不规则的灰黑石头和长方形石碑。石头上是陆定一手书的“老山界”三个刚劲有力的大字，石碑则刻有毛泽东同志手书的《十六字令·三首》：

山，

快马加鞭未下鞍。

惊回首，离天三尺三。

山，

倒海翻江卷巨澜。

奔腾急，万马战犹酣。

山，

刺破青天锷未残。

天欲堕，赖以拄其间。

这首诗是毛泽东同志在二万五千里长征途中经南方一带群山时所作。诗里所说的山，并不特指哪一座。诗词运用夸张手法，以山体之高大比喻红军之高大，同时也体现出征程的重重险阻。试想，当年红军要征服这些高山险壑，如果没有坚定的信念和超人的毅力，谈何容易！

过了老山界，步行几百米，便见一棵古树迎风而立，伸展枝丫，作招手之姿。树下立了一块石碑，上刻“迎客杉”三字。远看是松，实则是杉——铁杉。这是冰河时期孑遗珍贵树种，与水杉、银杏一道被称为植物王国的“活化石”。据说，这里的铁杉树龄高达500年。几百年来，铁杉虽挂果，果实却再也不能生根发芽，绵续后代。科学家想尽办法，至今未能取得突破。这一带的铁杉林仅存70多棵，数量只减不增。我的心不禁一颤——如此下去，岂不濒临灭绝？

忧思铁杉命运之间，不知不觉来到漓江源。走进原始森林，只见古木参天，虬枝旁逸斜出。百年老树躯干上爬满青苔和蔓藤，林中轻雾蒙蒙，如幻如梦。树下，是厚厚的落叶腐殖质，也不知已沉积了多少年，双脚踏上去，软绵绵的，极富弹性。路旁有一片黑乎乎的沟，上面覆着一层败叶，几乎看不到水面——那是沼泽，危险就暗藏于下面，人陷进去，难以自拔！

三江源头就在这片原始森林区的沼泽地里。漓江和浔江的源头仅相隔几十米，源头处有石碑标注。

登上一个平台往下望，可以看到二战时美军飞机失事的山峰。时隔40余年后的1996年，飞机残骸被兴安县华江乡两位农民在采药时发现。经专家鉴定，确认为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援华美军的一架轰炸机遗骸，引发世人关注。美国政府多次派出专家组和中国有关部门共同寻找遗物。有关部门为纪念当年牺牲的10名壮士，在山间立起纪念铜像。

再往上走，猫儿山之巅就在眼前。海拔2141米的猫儿山，是华南第一高峰，因顶峰一花岗岩巨石形似猫头而得名。

山路窄而陡，两边是密生的杂树，枝丫往小径上方伸展过来，如同树枝搭就的隧道，人只能弯腰攀爬。灌木枝条不时从身边擦过，抚拂着身体，拉近了人与自然界的距离，显得那么亲切，那么随和。

转弯抹角，一路攀登，气喘吁吁之间，来到一块巨石前——这就是猫儿山顶峰，“华南之巅”4个苍劲大字赫然入目。

我们喜不自胜登上巨石，扶着护栏，直奔巅顶。巅顶三面是崖，其中一侧是深不见底的绝壁，只觉山风呼呼，凉气嗖嗖。登上巨石，远眺群山，暮色苍茫。俯视近处，云雾就在山腰间盘缠辗转，飘浮不定，如太极的柔姿，欲去还来。

“莫畏浮云遮望眼，只因身在最高层。”惊叹于古人借景抒怀极富哲理的感性与理性。此时，方领略到一种包举宇内、唯我独尊的霸气。

1990年陆定一题碑赞誉猫儿山有“泰山之雄、华山之险、庐山之幽、峨嵋之秀”。对此，智者见智，仁者见仁。但只要留心，大自然的奇伟、俊秀，尽可饱览。自然、人文、古老、现代……如润物细无声中融入你的肌体，你的肺腑，你的细胞，化作不可忘却的记忆。

下山路上，我想：猫儿山既有青山绿水的纤丽，也有古朴幽深的厚重；既有冥冥混浊的天籁之音，也有富含科学元素的神奇；既有气壮山河的爱国主义壮举，也有奋不顾身的国际主义情怀。如果能将猫儿山打造成科普教育基地和爱国主义教育基地，让我们的子孙后代在这里感受一草一木，追寻先辈足迹，探究科学奥秘，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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