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沛田古民居转悠

?一位老妇在空巷断壁前晒玉米棒子。

?人去巷空的土狗崽巷。

■蒋忠民文/摄

民居承载着乡愁。今天，当人们忽然想起那些祖辈乃至自己曾居住又搬离的祖屋时，不免惊讶地发现，作为历史文化符号之一的那些被岁月风雨浸淫上斑驳记忆的旧房子，真的很破旧了。它们俨然风烛残年的老人，勉力挣扎在我们身边。

全州县石塘镇沛田村是个大村子，现有550户1556人，均为唐姓，宗族脉络清晰。据该村族谱记载：“左右湛江，右有丽岩之源，前有大井之水，旋绕入宅，大沛我田”。村子因而得名沛田，又叫泽沛田和泽惠田。沛田距离全州县城不远，出城后在枧塘镇与石塘镇之间左转，沿着一条水泥村道走不远即到村口。

村头的桐荫山庄和桐荫巷建于1925年，距今不到百年。桐荫山庄当年是县长的私宅，如今分属不同的农民。一位分到绣花楼的农民带我们参观。他一边指点着“这是回廊”、“这是马厩”，一边不无抱怨地说：“屋顶漏水，板壁破败，要是政府拨钱修缮就好了。”对此，我们不知如何回答。既然目前自己继续居住使用，为何坐等政府修缮呢？居住使用者难道没有义务修缮么？绣花楼前的残壁爬满了爬山虎，石阶一直延伸到后山竹林。阳光斜照，台阶泛着白光。

桐荫巷很凉快，几个老人坐在巷口石阶乘凉。桐荫巷后不远，几十座古民居形成了群落，形成了村巷。我们到过桂北许多地方，看过不少散落在农村的古民居群落。比如兴安漠川的榜上、白石的秦家大院、灌阳文市的月岭、灵川九屋的江头村等，人们居住活动的气息一直绵延到如今，古民居保留的人气相对活跃些、浓郁些。而沛田村桐荫巷后存留的古民居群落，和那些地方的古民居群落不同，散发出来的是一种走向遗忘的无奈的冷漠气息。曾经的寂静与繁华，曾经的苦难与辉煌，都随着山墙的破败和桁条的朽烂而消散了。

在村中最早最大的明代建筑瑾南公祠堂旁边，有一座旧屋。屋前一堵颓败的墙垣下，一位老妇正在摊晒早上刚从地里掰回来的老玉米棒子。老妇耳聋，我们连比带划好久，才勉强知道她的儿女都到桂林居住了。76岁的她一个人住在祖屋里，耕种着属于自己的田地，不管晴雨寒暑，只要能起床能出门就去劳作。这已经成为她的习惯。儿女曾经接她进城，但她住不惯，还是喜欢与这些老房子为伍。告别老妇，我们还在残破的几条村巷转悠。巷中每一扇门都结着蛛网，门环上锈迹斑斑，门头的门牌也积满灰尘。也许早年也有人居住在此，但搬到新房后它们便被抛弃了。一户人家门口的一盘石磨上，还放着如今难得一见的鱼篓和竹箩。

宽大的瑾南公祠堂已然空空荡荡，但高高的檐柱、依稀的花板、残存的门槛青石上精细的雕花，都可以让我们想见当初的恢宏。东墙月亮门一侧，一块镶嵌在墙上的石碑引起我们的注意。细看，居然是一张药方，刻的是该村被称为“璧山公”的唐姓前辈，在清代光绪二年出任昭平教谕时抄回来的一个治疗癫狗（狂犬）病的方子。这是目前在桂北民间石刻中罕见的。

忍不住逐字逐句细细品读：“治癫狗咬伤验方———法石二两，朱砂三分，甘草八分，小茴二两，灯草五分，马钱子二个，先用此方用水煨一大罐，吃尽，再吃后方二付：归尾二钱，条苓五分，川连八分，法石二钱，黄柏八分，陈皮八分，甘草一钱，红花七分，淮通七分，用水煨，连吃二付。若咬衣服人影者，由咬日至廿天，再用后方吃一付。前后二方，俱要足戥，不可增减，其药必要吃尽，药力不到，定然误事。一切不忌。此方系光绪二年间，璧山公任昭平教谕抄回。远近已验卅余人，概未误事。弁卿恐其久而失传，故请公上刊石，以垂久远！———民国十一年壬戌仲夏月谷旦立”。不知碑刻上的方子是否真实可信，若从其上所言“远近已验卅余人，概未误事”来推测，似乎是可信的。不过，我们这次参与采风的都是搞文艺的，对于医学茫然于门外。一位书法家建议：不妨抄录，以待有心的医学界人士去验证，如果有效，当造福不小。

抄录下了石碑文字，再看这些老房子，突然多了几分亲近感。突然又体会出沛田的古民居，与我们曾经见过的其他地方的古民居存在更多的不同之处。无论是江头村还是月岭村，现存的古民居多为官宦宅邸，无不彰显出炫耀之姿。而沛田的古民居，则是宗祠与官宦乡绅的宅邸交织、地主阶层住宅与普通农民泥砖屋相挨。在这中间，张扬与内敛共生，各种风格同台绽放。

与瑾南公祠堂相邻的还有肖峰公祠堂、鸣岐公祠堂和鼎台公祠堂。这些祠堂分别建于不同时期，它们在村子中央形成一个中心领袖位置。而其他的古民居则散落四周，拱卫着这些祠堂。从石塘镇整理的资料看，沛田村现存75座古民居，年代从明代跨越至民国，山墙、门洞、石刻等都有着各自的风格特色。建筑结构也多种多样，楼阁式、三合院式、四合院式、吊脚楼式都可从中领略。从这个角度而言，沛田古民居沉寂却不沉默，一石一木一砖一瓦，都构建成一种建筑艺术的展示，俨然一个富涵历史文化的民居博物馆。

离四座祠堂不远，有一座小巧的吊脚楼。据说，它曾是村里一位小地主的私宅。吊脚楼前一方小小池塘里，荷叶亭亭，构成一幅别致的村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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