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前,还是个婴儿的张洪军从这里上火车,再也没有见过双亲;六十年后,他从这里开始寻找亲生父母。
张洪军向每一位遇到的全州当地人发放寻亲启事,希望能找到自己的血亲。
“您好,我是来这寻找亲生父母的。两个月大的时候,母亲抱着我从全州火车站上车,把我留在火车上……”20日上午,全州县城附近的一个村庄,头戴一顶黑色鸭舌帽的张洪军向每一位路人、店老板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这段话,并递上一张寻亲启事。
13日独自从柳州驱车来到桂林全州县,今年61岁的他,在几天时间里已经走访了三十多个村庄,行程一千余公里,发出了近万份寻亲启事。“哪怕是走遍全州县每一个村子,我也要找到我的亲生父母。”张洪军说,如果有幸,父母健在,他要尽一份人子的孝心。
弥留之际养母告知他的身世
张洪军家在柳州。担任全国十多家品牌锁厂技术顾问,撰写出版过《锁匠实用技术参考大全》等多本专业书籍的他,在圈内也颇有名气。虽然如今事业风光无限,但他小时候很自卑,因为隐隐察觉到自己身世的秘密。
小时候,一起玩耍的小伙伴经常会嘲笑张洪军,说他是从火车上捡来的。他又气又疑,可每次向母亲求证,都被一口否认。有一次,家里吃炒苦瓜,张洪军嫌苦,不愿吃。母亲长叹一声脱口而出,“你的命才苦呢,从小就没有娘。”但母亲很快意识到,马上转口。
2012年,母亲突然患上重病,住进医院。得知自己时日无多,母亲将张洪军唤到床前,将新买的一件衣服递给他,也终于说出那句话,“儿子,你不是我亲生的。这些年一直瞒着你,是怕你去找亲生父母,舍不得。”
弥留之际的母亲,将他的身世和盘托出:
在1956年5月14日,一名中年妇女怀抱着2个月左右的婴儿,在全州火车站登上从湖南衡阳开往广西凭祥的39次列车。火车开到桂林站时,中年妇女下车,将婴儿留在列车上。热心的列车长潘作彬发现后,将婴儿带回柳州火车站。
张洪军的养母当时是柳州火车站的广播员,婚后还未生育,看到婴儿可怜,便收留下来。不知道具体出生日期,她便将收养这一天作为婴儿的生日,并让婴儿随自己姓张,后来改名“张洪军”。
听到这里,张洪军心情翻涌,却并不意外,“母亲不知道,其实我在很多年前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怕养母伤心一直装作不知
这个秘密,张洪军同样深藏心底已经三十余年。
在张洪军二十多岁的时候,有一天,他打开家里的老木箱翻找东西,意外找到一张纸条。“那是一张行车记录,正是列车长潘作彬在1956年5月14日写下的。上面记录着:兹有一农村中年妇女,携带一两个月婴儿在全州火车站上车,在桂林火车站下车,婴儿遗留在列车上……”
在这个老木箱里,张洪军还找到了柳州火车南站街道办事处开具的一纸收养证明,收养人正是自己的母亲,而被收养的婴儿名字一栏填写的正是他原来的名字。
这两张发黄的纸条,让张洪君心里五味杂陈。但思虑过后,他选择小心翼翼地将纸条放回原处,佯装不知。“母亲不想告诉我,是怕失去我。而我也不想去追问母亲,怕惹她伤心。”张洪军告诉记者,养母和外婆给了他一个家,更对他视若己出,给了他无私的爱。
张洪军的养母后来生有一子两女,离婚后独自抚养几个孩子生活艰难。有一次,上小学的张洪军在柜子里找到几张卖血凭证,发现养母每隔两个月就要去卖一次血。一问养母,才知道是因为家里实在凑不出他在学校的伙食费,只能卖血供他继续上学。
同样令他感念的,还有外婆。
因为顽劣,张洪军小时候曾被送往郊区的工读学校。如果周末不能回家,外婆就会背着换洗的衣服和零食,走上十二公里的路送到学校。“学校会给家长安排饭菜,可外婆怕我吃不饱,每次都说自己不饿,把饭菜让给我吃。”张洪军说,有一次,雨天路滑,外婆重重摔了一跤,手腕骨折,可还是坚持走完剩下几公里路来到学校。看望时,外婆还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对受伤一事只字未提。
想找亲生父母尽一份人子孝心
养母过世后,张洪军便萌发了寻找亲生父母的念头。
张洪军告诉记者,虽然遭遗弃,但他对亲生父母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有哪个母亲,不心疼自己的孩子。我猜想,他们可能家庭经济困难,实在已经无力抚养。但即便如此,亲生母亲还是没有将我随便送出去,而是上火车等到桂林站才把我留下,可能是希望我能被一个家境殷实的人家收养。”
“无论如何,是亲生父母给了我生命,母亲还喂了我两个月的奶水。这份恩情,我应该回报。”张洪军说,假如亲生父母已不幸辞世,他也要去坟前磕头,认祖归宗。
想到自己年岁渐老,去年,张洪军就开始为寻亲做准备。“母亲是在全州火车站上的车,从常理推测,应该是家在全州。”张洪军告诉记者,养母收养他的时候,发现他有只耳朵上打了耳洞,“这很可能是全州某个少数民族的风俗。”
线索只有这些,而全州县共有18个乡镇、273个行政村、3448个自然村、80多万人口。要在这茫茫人海中找到亲生父母,无疑大海捞针。张洪军心里明白,也已经做好了走遍这里每一个村子的准备。
去年,年过花甲的他去考取了驾照。今年年初,他购买了一台越野车。出发前,他往车里装进专门制作的海报架和近3万张寻亲启事。7月13日,他从柳州出发,独自一人驱车来到全州。只要车子能停留的地方,他就会停车撑起海报架,向过往路人递上寻亲启事。
“铁路沿线五十公里的村子,是我要最先走访的。”张洪军告诉记者,来到全州县7天,他已经走访了三十多个村庄,行程一千余公里,发出了近万份寻亲启事,“每多发出一份,就多一分希望。”
昨日,站在废置已久的老火车站前,张洪军心中满是感慨,“六十年前,亲生母亲抱着我从这踏上火车;六十年后,我从这里开始,寻找亲生母亲。”当一位老者上前询问张洪军当年的情形时,养母过世后就一直没有哭过的他,眼泪唰的一下流出来了。
记者龚亮勇实习生周艺欣文/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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