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林“绿线”不断上扬的背后

来源:桂林日报 2015-11-17 04:47 https://www.yybnet.net/

一些研究者表示，尽管森林覆盖率有所提升，但实际上提高的仅仅是水源涵养效益较差的竹林和经济林等，而具有较高水源涵养效益的阔叶林、混交林却在不断减少的状况应该引起关注。图为猫儿山沿线的山林。

学者们认为，森林资源保护，要明确森林生态系统恢复的目标和方向，重点恢复阔叶林、针阔混交林，适度发展竹林和经济林；培育森林复层结构，以避免林分结构纯林化和单层化的趋向。

近年来，桂林市森林覆盖率突破70%，远超全国平均水平。

根据近日一组数据显示，中国森林总面积已经跻身世界第五。第八次全国森林资源清查结果表明，我国森林覆盖率已达到21.63%，森林面积增加到31.15亿亩。而桂林森林面积近年来也呈逐年上升趋势，森林覆盖率已经多年达70%以上，超出全国平均线两倍多。然而，这令人自豪的数字背后，桂林市的森林资源现状如何？有哪些问题被我们忽视？———

□本报记者桂晨文/摄

30年“铺绿”城市绿意涌动

“一到周末，天气好就想去外面走走，满眼的绿色！”“70后”唐先生是户外运动爱好者，他提到的“绿海”，就是桂林市森林面貌的直观变化：近30年间，桂林市经过持续不断的造林“铺绿”，全市森林覆盖率达70.8%。

记者翻阅历年年鉴、桂林市经济社会发展统计公报，发现桂林森林覆盖率在坐标系上是一条缓而长的攀升线：

1990年，全市森林覆盖率为39.4%。

2001年，全市森林覆盖率为66.46%。

2009年，全市森林覆盖率为66.5%。

2015年，全市森林覆盖率达70.8%。

在近25年间，森林覆盖面积增加了八成。

森林覆盖率的提高，是造林育林的回报———

自1991年至2000年，全市累计完成人工造林46.3万公顷、封山育林394万公顷，石山封山育林累计面积18.87万公顷。

2001年至2007年，全市新封山育林7.5万公顷，完成荒山荒地、迹地更新和低产林改造植树造林总面积7.9万公顷。

2010年以后，桂林市进一步加强生态工程建设和推动林业强市工作，5年间，植树造林面积共计14.89万公顷。

在持续多年的植树造林工作中，桂林市的绿化还得到了系统的规划。2010年，北起兴安南至阳朔的漓江“四化”工程持续开展，适应性强、花期长、树形叶色各具特点的桂花、银杏、乌桕、柳树、桃花等品种得以规划种植。如今，色彩四季分明的景观成果已经开始显现。

森林资源管理是一项系统工程，除了植树造林，还涉及漓江的水土保持、自然保护区建设、野生动植物保护、退耕还林、生态农业建设，以及石漠化治理等多方面。

其中最值得一提的是，生态农业建设让薪炭林逐渐萎缩。记者查阅资料了解到，上世纪90年代初，桂林在农村全面推广普及省柴节能灶，5年后桂林市90万农户的“老虎灶”被干净节能的省柴灶所取代，年节柴草约90万吨。而后，大力发展的沼气让农村能源建设再次升级换代。也正是在这期间，桂林市的有林地面积、灌木林面积森林覆盖率持续增加，以恭城为例，该县的森林覆盖率从1987年的47%上升到现在的81%。

是什么让森林覆盖率持续提升？

其实，在此之前，桂林市森林资源遭遇多次“浩劫”，也曾面临重重危机。中国科学院广西植物研究所的蒋能曾关注过森林资源的历史变迁。她介绍，20世纪60年代，因土高炉上马，桂林市森林遭到了严重的砍伐，许多百年的大树及海洋山的天然林基本上被砍光了。后来又经过毁林开荒造大寨田的滥伐和20世纪80年代分林到户、先砍为强的洗劫，加上曾数次被大火焚烧，桂林市的森林尤其是漓江流域的森林所剩无几。

“森林面积大幅增长首先是各级政府加大了林业生态建设的力度，实施大规模的营造林工程，积极培育和保护森林资源的结果。”在全州县从事林业工作近三十年的老王表示。

据了解，从上世纪80年代末开始，当时的桂林地区行署出台了《关于加快造林绿化的决定》，开展大规模的消灭宜林荒山、造林绿化运动。从那以后，按照国家、自治区的部署，桂林市的造林灭荒、绿化达标、沼气池、速丰林、退耕还林、公益林保护、石漠化治理、集体林权制度改革和“绿满八桂”等多项植树造林和生态保护工程扎实推进。

一些与造林工作紧密相关的、具有时代感的词汇，如今听来仍然耳熟能详。在漓江和桂柳、桂阳、桂黄及机场路两旁营造防护林的“一江四路”工程有效地改善和提升了旅游通道和主要交通干线的生态景观。2001年前后石山造林活动让市区老人山、铁封山、观音山、宝积山、鹦鹉山等石山上有了绿意萌动……

林业专业人员还表示，统计口径的变化、相对放松的技术标准也是森林覆盖率提升的一个客观原因。据了解，1995年之后，有林地郁闭度（郁闭度是指森林中乔木树冠遮蔽地面的程度，它是反映林分密度的指标——— 编者注）、疏林地郁闭度、灌木林地覆盖度的技术标准相较以前更为宽松。例如，有林地郁闭度的技术标准在1977、1985年需要大于等于0.4，而1995、2005年则要求大于等于0.2。

市林业勘察设计院的周华生也表示，森林覆盖率的提升有多方面原因，但最为重要的原因还是多年来持续的造林灭荒、植绿护绿工作。

“党的十八大提出，要把资源消耗、环境损害、生态效益纳入经济社会发展评价体系，建立体现生态文明要求的目标体系、考核办法以及奖惩机制。”周华生告诉记者，党的十八大以来，生态文明建设的要求让各级党委、政府日益重视生态环境的保护与规划。森林覆盖率纳入了绩效考评体系，成为了一项约束性指标，这极大推动了各级政府林地保护、植树造林、封山育林、石漠化治理等各项工作。

植树造林是一方面，保护天然林更是森林工作的重中之重。桂林市在生态公益林管护等方面也加大了投入力度，林农的管护积极性得到了提高。从事林业工作20多年的永福县林业站唐站长，对林业政策实施的每一个起点都记忆深刻。“2001年开始，永福是生态公益林试点之一。”唐站长说，15年时间里，永福县的生态公益林从当初的73万亩增长到了136.7万亩。

记者从林业部门了解到，公益生态林占全市林地面积的46%，这类林地包括水源涵养林、水土保持林、防风固沙林和护岸林；自然保护区的森林和国防林等。作为生态区位极为重要的生态公益林，除了护林员日常巡林工作之外，最根本的就是调动当地林农参与维护的积极性。为此桂林市建立了森林生态补偿机制，公益生态林的补贴直接发放到管护林农的手中。对生态公益林管护林农的补贴金额从2005的3元左右每亩提升到了如今的14.75元每亩。而2010年开始，永福县更是明令禁止采伐阔叶林。

再者是整个农村能源体系的重新构建，各农户沼气池替代薪柴，消除了对石山林木的燃料依赖，进一步遏制了生产活动为主导因素而引起的环境恶化、土地退化过程。

城市生态绿线上扬的背后我们忽视了哪些问题？

通过保护与新植，桂林市的森林覆盖率才得以稳中有升。当前70.8%的森林覆盖率看上去已经相当高了，但这在一些学者看来，桂林市森林资源的保护与现状还存在诸多问题。

不应盲目乐观的数字增长

“森林覆盖率作为森林植被恢复的主要指标，存在许多弊端。以覆盖率为主要指标的森林生态系统恢复，往往不能从根本上实现森林恢复之目的。”主要从事森林生态水文研究与生态旅游教学工作的王金叶等人曾撰文《漓江上游森林生态系统恢复研究进展与启示》，在文中，他们表示，10年前，漓江流域水源区森林覆盖率通过保护与建设已达到66.46%，源头猫儿山保护区森林覆盖率高达96.6%。但是，“森林覆盖率高低只能说明区内森林面积比，不能说明真正具有水源涵养功能的森林面积与比例，实际上提高的仅仅是水源涵养效益较差的竹林和经济林等，而具有较高水源涵养效益的阔叶林、混交林却在不断减少”。

主要从事森林资源调查、规划与设计等研究的农胜奇也指出了同样的问题，他以1977年开始的森林资源连续清查数据为基础，研究发现，广西的森林资源总体呈现天然林比重下降，人工林比重增加的态势。他表示，天然林面积比重从1977年的69.58%下降到2010年的43.16%。人工林面积比重则由1977年的30.42%上升到2010年的56.84%。

2005年，中南林学院的邱桔就将原始林、针阔叶混交林和灌木林三种林区统合为林木区，归类漓江水源林区。在研究中，他们发现漓江水源林区面积从1981年的1584.1公顷减少到2002年的1222.95公顷。“面积总量减少了22.8%的事实，客观上表明了漓江源生态环境在退化。”邱桔表示。

而漓江源头及沿岸的森林生态问题也得到桂林理工大学等研究单位多位研究学者的共同关注，他们通过卫星遥感技术对漓江沿岸森林资源进行了监测和数据对比。一些研究者认为，在连续增长的森林覆盖率中，蓄积增长幅度由大到小为：中龄林、幼龄林、成熟林。中国科学院广西植物研究所的蒋能认为，桂林市的森林覆盖率已经达到70%，大大超过全国的平均水平，但是，整个漓江流域的森林植被处在恢复的状态，这些刚刚恢复的植被在组成上、结构上还非常简单，它不可能像原始常绿阔叶林那样发挥良好的生态效益。这提示我们要注重森林群落结构及其功能的恢复。记者查阅了部分《广西林业科学》等研究刊物上发表的相关文献资料，发现这是研究学者们的共识。

经济建设与林地面积的矛盾

“如今，耕地的‘红线\’不能触碰，建设用地很有可能就瞄准了林地这根‘绿线\’。”一位长期从事林业勘探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

而更为宏观的检测也印证了他的担心。

2013年，中国科学院遥感与数字地球研究所数字地球重点实验室的周玲、张丽等人对漓江流域土地利用变化进行过分析，他们收集近20年的遥感影像，对包括桂林、临桂、兴安、灵川及阳朔在内的漓江流域土地利用变化进行研究。他们发现，2006年到2010年，耕地与建设用地比重持续增加，建设用地面积增幅突出，增加了40％左右，灌木/草地主要转移为耕地，转化了22.92％。此外，水源林地面积仍在减少，主要向灌木/草地及耕地转化。

2012年底，自治区人民政府批复实施《广西壮族自治区林业保护利用规划（2010-2020年）》（以下简称《规划》），明确指出这一突出的矛盾——— 保护生态环境与加快经济发展的矛盾仍然十分突出，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我区森林资源保护管理工作面临的形势仍然相当严峻，进一步加强森林资源保护管理工作十分紧迫，林地管理只能加强，不能放松。

“经济发展对林地的需求不断增加，林地保护面临的形势更加严峻。”周华生表示，为应对这一形势，要严格限制林地转为建设用地，严格实行定额管理制度，通过严格林地用途管制、积极补充林地、实行林地分级管理、加强森林保护、引导节约用地等多管齐下，保护规划林地。

森林资源保护：一步早才能步步早

作为国家级生态示范县和全国绿化模范县，恭城2004年以政府通告的形式下发了《禁伐阔叶林》的通知，以保护水源；规定山羊必须圈养，不能放养，多年来持续禁止砍伐阔叶林，也让恭城的森林覆盖率等相关指标名列桂林前茅。

一步早，步步早。

今年春天，恭城再一次踩下急刹车，下达了速生桉的“禁种令”。

根据广西林业厅的统计数据显示，2005年与1977年比较，桉树人工林面积增长1135.19%，近几年，随着林浆纸一体化项目的实施及胶合板产业发展，桉树人工林的面积还在增长。对此，2014年12月自治区林业厅下发了《关于印发进一步调整优化全区森林树种结构实施方案(2015—2020年)的通知》。文件明确：“逐步调减桉、松杉等人工纯林种植规模。”而恭城在2013年便着手解决这一问题。

一些研究者认为，桂林市森林面积逐年增加，森林覆盖率也逐年上升，但事实上，森林疏密度、单位蓄积量和总蓄积量却在下降，原因是成林变幼林、密林变稀林，所谓增长的森林覆盖率其增加的林种，多为经济林、速生林以及竹林。如漓江流域上游高海拔地带的森林植被保存较好，但低山、丘陵地带大都为杉木、松类、毛竹、柑橘等人工林所代替。

学者的说法也得到了一线林业工作者的认同，在入林调查时，他们的确发现有一些阔叶林的地块向针叶林、速生林转化。学者们认为，森林资源保护，要明确森林生态系统恢复的目标和方向，重点恢复阔叶林、针阔混交林，适度发展竹林和经济林；培育森林复层结构，以避免林分结构纯林化和单层化的趋向。

因此，“只用面积和覆盖率作为衡量水源林状况的指标有一定的局限性，往往掩盖了水源林的真实面目，造成森林面积增加了、覆盖率提高了，而森林生态功能却在下降，如流域枯水期径流在不断减少。”王金叶认为，今后在制定水源林保护与恢复方案时，要把森林覆盖率、树种、林型、群落结构、权属、分布区域等指标综合在一起考虑。

“森林经营的最高原则是培育健康、稳定和高效的森林生态系统。”从事林业技术与林业经营管理研究的赵双林和多位同行认为，新西兰、澳大利亚人工林用了80多年才形成了现在的规模。德国、奥地利近自然林培育的大径材用了80—120年。森林生态功能和森林环境的恢复需要一个较长的时间。在这期间，需要规范经营生态公益林、引导发展珍贵乡土树种等工作多管齐下，以促进林业可持续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