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海潮】1920年农历九月十二生于广西桂林全州县。1938年参加广西学生军,后在第46军175师野战补充团3营7连做政治指导员;1940年考入黄埔军校独山分校18期步科,后又被选到贵阳龙里辎重学校辎重兵科学习;毕业后在第74军57师辎重营当排长,参加常德保卫战,后在第31军131师391团参加桂林保卫战,是七星岩八百壮士中最后的幸存者。抗战胜利后先后任第31军军部副官,第46军第19师辎重营第2连上尉连长。解放后回乡。
采访时间:2013年5月29日
采访地点:全州县全州镇大新村委车田屯
一
1938年11月,日军打到武汉,我正在全州大西江读高小,听说广西在招学生军,就报名参军了。一个团有1000多人,最初我们都驻扎在桂林市七星岩那边,5000多人把七星岩那边都住满了。后来分成了3个团,一个团在平乐,一个团在桂平,一个团在南宁。我在第3团。
学生军开始主要是做些抗战宣传工作,后来我们三个团都参加抗日战争。我们在钦州、小董、宜山、合浦那一带宣传抗战,和老百姓一起挖断公路阻止鬼子入侵。主要是做抗日宣传工作,教他们抗日的道理。还教那些士兵、老百姓、学生唱抗战歌曲,如《八百壮士》啊,《万里长城》啊,《游击战》啊,《黄河颂》啊,歌曲多得很呢!
不久我加入第46军175师野战补充团3营7连做政治指导员,那时候我才18岁。1939年参加了昆仑关战役。1940年,我被半送半考到贵州黄埔军校独山第4分校18期步科。我们学生军每个团都选了人去,一起去了600人。黄埔军校毕业后,又被选到贵阳龙里辎重学校学习汽车、马车、人力车这些东西,等于又转到了辎重兵科学习。
1943年10月从黄埔军校毕业后,我当年10月10日双十节在桂林结婚,登了报就算结婚了。几天以后,就离开了老婆去队伍报到。是我父亲帮订的婚,我军校还没毕业就订好,所以一回来马上就结婚了。
我从全州坐火车到长沙,又从长沙搭船过洞庭湖到桃园,然后到第74军第57师师部报到。师长是广东台山人余程万,当时第74军有51、57、58三个师,我在辎重营当排长。后来奉命驻守在湖南常德。蒋介石命令我们死守常德。毕业的时候原本听说要把我们分到下面各个团里的,因为战事吃紧,还没来得及分到团里,11月底就直接参战了。
1943年11月,日本人分三路猖狂进攻常德城,当时驻守在常德的第74军第57师在余程万师长率领下先疏散百姓,后死守常德城,这一战被称为中国的“斯大林格勒保卫战”。常德会战中,第74军第57师官兵在无险可凭的情况下坚守常德城16天,与围城的三万日本鬼子死战,顽强抗击了日军陆、空、坦的协同攻击,同时给日军造成重大伤亡,敌人在常德城郊丢下了上万具尸体,大伤元气。
常德保卫战中,我们部队也被打散了。和我一起分到那里的三个人,一个湖南的,一个广西的,他们两个都死了,就剩下我一个人还活着。这是后来大家通信的时候才晓得的。
常德失守以后,我回广西匆匆忙忙见了老婆一面,就投奔驻扎在南宁的第31军第131师391团蒋晃那里。因为我是学辎重的,就被安排去了输送连任后勤排少尉排长,团长蒋晃是全州龙水人,我们有点亲戚关系,他妹妹嫁给我一个堂哥。
我到了391团没多久,战事吃紧,上面就把蒋晃调走了。我们输送连原先的连长姓唐,全州人,蒋晃走的时候他也跟着走了,不晓得去哪个县当县长去了。又来了个姓李的连长,名字我都不晓得,只晓得他是广西容县人,有50多岁的样子,他只干了十来天就又打仗了。领导都不认得,你说那仗怎么打?
二
日本鬼打完衡阳,企图一路经过桂林、南宁直接进到越南,想打通撤退的交通线。
1944年6月、7月的时候,桂林城防吃紧,我们部队奉命马上调到桂林,先是驻防榕湖路榕湖小学一带,两个月以后转到桂林七星岩一带。在那一带用2个月构筑工事。11月初,根据上级的通报,日本鬼兵力大约是五六个师团八九万人,分由灵川、高尚田、海洋坪三路向桂林进逼。
衡阳失陷后,第四战区司令长官张发奎就命令第93军在黄沙河构筑防御工事,阻止鬼子南进,掩护桂林市疏散及做作战准备。9月鬼子进到黄沙河,第93军军长陈牧农放弃黄沙河退守兴安大溶江,导致桂林呈现紧张状态。陈牧农就下达紧急疏散命令,各机关团体纷纷抢占交通工具。老百姓没有运输工具,就乱哄哄地向南逃难。因为北面门户大开,桂林一时形势更加危急,陈牧农因为放弃黄沙河防守而被处决。
其实陈牧农蛮冤枉的。说什么桂林城防还没准备好,他不该放弃黄沙河。他哪里守得住?那么多鬼子打过来了,你怎么顶得住?这个事情蛮冤枉的!
第四战区司令长官部负责组织桂林保卫战,由第31军131师、第46军170师为主,防守桂林。从10月底开始,与日本鬼子激战了10多天。我们391团扼守漓江东岸地区,打死打伤好多日本人。
根据桂林守备部署,我们391团守备中正桥以北沿河至北门一线。那段时间猛下大雨,盟军空军受阻帮不了忙,城防司令韦云淞等人又临阵脱逃。鬼子的增援部队分路合击,穿山、猫儿山、屏风山、普陀山、月牙山等阵地一个个失陷。漓江大桥也被炸断了,东西岸的交通全部断绝。被困在城里的守军想跑也跑不出了。
11月8日,桂林沦陷,城里已经失守,两个参谋长已经被打死了。桂林现在有个三将军墓,其中有两个就是那时死的。
当时我们守在江东七星岩这边。
在寡不敌众又没有人支援的情况下,391团指挥所、1营指挥所、1连、李连长的303机枪连、输送连、特务排、防毒排、山炮排、野战3医院各单位一部分和卫生队的人,官兵伤员一起估计有几百人,被迫撤进普陀山七星岩内,继续抵抗。七星岩里人员拥挤,也很混乱。指挥所虽然在,但是毫无作用,于是打算搬到后岩口去。等到了10号,子丑时分,团长亲自带领特务排十多个人,从后岩口突围。
我们团长覃泽文在那天晚上天快亮的时候,就带着随身幕僚跑路了。我以为慢点走不要紧的,当时出去的人像买菜一样排着队一个一个走,如果当时我加入队伍的话,早就可以出洞了。
后岩口那里堆了很多的麻包,有两三米高。那些麻包是用土充起的,洞里潮湿加上踩的人多,很滑。好不容易轮到我爬的时候,刚好第4连的人从七星岩顶上面下来,他们要进洞,外面的人开始往洞里钻,这个时候我哪还爬得出?
等第4连的人全部进来,天已经亮了,只好又待在洞里等。等到11号天黑以后,我在洞里从前跑到后,又从后跑到前,来回几趟总找不到机会逃。那时候我年轻,比较机灵,不然我就没得能力出来了。
白天不能出去,有鬼子把守,我就爬到前岩高处往下看,看到三个日本人穿着便衣在外面看情况。我怕他们发现,就拿树叶子挡在前面。
鬼子向我们躲着的方向望了几分钟,花桥方向“嘘嘘嘘”吹了三声长哨子,那三个日本人就跑到花桥那边去了。他们一走,我赶快跑到后岩,想爬出洞突围。
我有个同乡也在那,就喊他:“老弟嘢快走了啊!”
他是在部队当文书的,我们到了桂林了他还跑出去当兵,当兵最多才3个月就被困了。我喊他走,他像失了魂一样,“嗯嗯”的答了我几声,然后讲:“我跟连副走!我跟连副走!”
逃命要紧,我就没再理他了,自己跑到后面,跟着第4连的人往洞外爬。因为第4连是早上最后从洞外进来的,所以他们的人一直站在洞口,天刚黑的时候他们就最先走。他们走完了就轮到我爬。我自己爬,爬上去又掉下来,爬上去又掉下来。
轰隆!轰隆!轰隆!
这个时候,猛然间听见身后的洞里传来三声闷响,那里面的人在“嗡嗡嗡”的不知道搞什么名堂。我就赶忙喊“老温啊,帮我摏屁股啊!摏屁股啊!”
那个姓温的人才好呢,他是广西人,是个排副,长得蛮高蛮大的。他用力在我屁股上推了一把,我就掉出了洞外,掉下以后就没有力气了。
老温还没来得及出来,就给毒死了,毒气一响就四周散开,那洞里面没有多宽的。好险火!我也只差一两秒钟就没得命了!
留在里面的人一个都没有了。具体死了多少人?现在桂林的那个标牌(纪念碑)上写着八百壮士,实际上没有那么多人的。桂林电视台和桂林市政府每年都来找我好几回,找我了解情况。只有我才晓得,死了哪些人,是哪部分的,连长是哪个。
那里面死的,可能是三百人左右吧。一个是303机枪连,连长叫李四和(音),一个是我所在的输送连担架排的士兵,团部的炊事兵、号兵,三百人左右。
我从洞口跌下来的时候,把腰骨头跌伤了。一瘸一拐地绕过铁丝网以后,转进右边那条街,在街口看见有六七个人正围着烤火,他们看见我就冲我喊:“老乡啊,不要跑啊,是自家人啊。”一听那北方口音,我就晓得那哪是什么老乡啊,明明是汉奸,跟过来打捞的。我哪里理你这么多,赶快跳进旁边的水塘,塘边尽是烂泥巴,滑溜溜的。我在岸边摸索了好久,终于摸到一棵树,这才爬了上去。
上岸后就赶忙往河边跑,结果遇到我那个团里的军械师,姓王的上士和一个小鬼,他们各人拿了一杆枪。也不知他们是什么时候从洞里出来的。我喊那个年轻的小鬼把枪给了我,他就只拿了把刺刀。我们摸黑在一块红薯地挖了几个红薯吃,继续往前走。
后来,天快亮了,就和他们三个人一起躲到一个坟墓边。我们睡在那里,白天不敢走,晚上又找不到路,晚上就在那挖点红薯吃。就这样看着太阳出来,又看着太阳落,在那呆了三四天才往前走。后来在象鼻山下面又碰到一班国军的人。领头班长带着一挺机枪,他认得我,我不认得他,他喊我排长。
在有一棵苦楝树的地方,那个班长带着手下十几人准备下河游过小东江。对面的狗听见动静,狂叫起来,班长以为日本人住在那里,就有些慌了,他带着人转向漓江心走。只听见那边“嗡嗡嗡”几声响,前面的人一个一个就沉下去了。我们三个跟在背后,也已经下到水里了,眼睁睁看见他们被大水冲走,也没有办法救啊,因为水太深太急。
我们三个人见情况不妙,赶紧摸索着爬上岸来,走到汉民中学(一中旧址)那边,连夜往外跑,路上遇到一个老太婆,在她家讨了点饭吃,按她的指引沿江下到草坪。在草坪住了一晚,乡长蛮好,听我讲是桂林来的,就煮起饭菜给我们吃,然后喊我们在那歇脚,他告诉我们在离兴坪没有多远的地方有部队在。
第二天早晨,乡长喊了一个老百姓带我们到阳朔兴坪。391团长覃泽文、团副都在,团部的人在阳朔设了个收容点。后来,我们一直走到贵州独山,又返回广西东兰县整编。零零星星的人员到达。
后来,我奉命调到贺维珍军长的第31军军部做了副官。
贺维珍是江西人,他调走的时候,经过三江,我们在那住了二十天左右。听隔壁村的老乡讲,我的家里人当时都躲在资源县。我就赶快报告军长,请假去资源探亲。
我在资源住了二十天左右,日本人投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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