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酒醉喜

小说

□马新生

在桂北全州，流传着一个神话般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春来花卉新的时节。一对青年夫妇自西南方向，长途跋涉，来到美女山麓(位于全州县主城区西侧)时，女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肯起来了。男人不解，问其原由，女人答曰：“我走不动了，也不想再走了。我们这一路走来，见过许多名山秀水，却不比这里美丽。”男人举目而望，身子在原地慢慢地转了一圈：身边，来自不同方向的三条河流在这里汇合(全州县城三江口)后，翻滚着浪花，滔滔北去，其江面宽阔，气势恢宏；周围群山环绕，山峰凹凸有致，其曲线和形态活像一美少妇仰卧于山上，而头部长长的秀发一直垂落至河里，酷似一美少妇在洗头；山上，鲜花正开，一片片，一簇簇，斑斓多彩；空气里迷漫着浓浓的馨香。男人兴奋地说：“这里确实太美了。”于是，夫妇二人便在美女山麓东侧的一个山洞里打开了铺盖。夫妇俩带着的行李，除了几套衣服和铺盖外，还携带了一个精巧的竹制笼子，笼子里是两只漂亮的小鸟。当晚，男人用钱币去附近农家换了些菜和饭，破例买了一竹筒酒。夫妇二人同饮，也可能是旅途太辛苦了，也可能是太高兴了，夫妇二人均喝得酩酊大醉。

第二天清晨，夫妇二人醒来，洞外有鸟的叫声，格外清脆，夫妇俩的心情显得非常舒爽和愉悦！走出洞外，才发现是头天晚上悬挂在树上的笼子里的小鸟在欢快的跳跃，是它们发出动听的叫声！夫妇俩一直认为这是一对吉祥鸟。这对鸟从遥远的老家带来，旅途中餐风宿露，跋山涉水，屡经危难和险恶，但对这只鸟笼却始终不离不弃，宠爱有加。奇怪的是，旅途历经一年多，小鸟与主人日夜相伴，却从未发过声！为什么到这里后，就一反常态，亮起喉舌，唱歌了呢？再细细聆听，这对公母鸟，你唱一句，我唱一句，此起彼伏，呼应热烈而自然。雄鸟每唱一次好像是四个字，四个节拍：第一个字为一节拍，第二个字为两个节拍，后两个字为一个节拍；雌鸟呼应一次是五个字四个节拍：第一个字为一节拍，第二个字为两个节拍，末尾三个字的为一个节拍。声音轻重有致，尾音响亮而有趣味，字与字、节拍与节拍之间连接自然，乐感极强，音韵里洋溢着欢乐和赞美之意！

夫妇俩觉得这对鸟通天情，晓人意，是在传递吉祥！此地乃是风水宝地，在这里住下来是天赐之居！于是，夫妇俩更加坚定了在这里居住的决心。夫妇俩住下后，毅然决定：把鸟放了！

此后，夫妇俩在美女山麓，晨耕夕作，开店经商，生儿育女，家兴财旺，后代人才杰出，几十年后，便成为当地的名门望族！夫妇俩到了晚年才慢慢地知道，他们当初到达美女山时，正是清明节前后。夫妇俩到达的那天心情特好，爱意浓浓，乘兴酒醉，笑态百出。大概是夫妇俩醉酒的笑态和仙居般的环境感染了吉祥鸟，吉祥鸟才复原了清纯的歌喉。夫妇俩将小鸟的歌词音韵译过来，大意就是这样的，雄鸟：清—明——— 酒醉！雌鸟：清—明——— 酒醉喜！吉祥鸟好像在与主人开玩笑，也好像是在赞扬主人明智的选择！于是夫妇俩给吉祥鸟取了一个漂亮的名字：清明鸟！

清明鸟放归山上后，在森林上空飞舞盘旋，在溪水间嬉戏玩耍，居安享乐，繁衍生息。也不知过了多少年，整个桂北地区的大部分森林，包括湘桂边界地区的山山岭岭，都可以见到它们灵巧美丽的身姿，和听到令人心醉的歌声！

清明鸟不会想到，人类和它们开了一个谁都输不起的玩笑！历史进入到上世纪八十年代，蓬勃兴起的乡镇企业在推动地方经济发展的同时，也使美女山的生态环境经历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劫难！山麓周边建起了石灰厂、水泥厂、氮肥厂、红砖厂、矿选厂、采石场等。开山取石的隆隆机声，震天裂地的炮声，工厂烟囱涌喷出来的黑烟，排污沟排放出来带有异味的废水。森林惨遭砍伐，年复一年因祭祖、狩猎和耕种引起的火灾，使得美女山成了光山秃岭，“美女”长长的“头发”全部脱落，山麓周边的村民不得不举家外迁。由于生态环境的恶化，野生动物几乎濒临灭绝，一年四季，人们再也看不到清明鸟的身影，再也听不到清明鸟动听的歌声！

虽然物质生活“现代化”了，有房有车有电脑，但老百姓心里却沉重得很，似乎缺失了些什么。很明显，缺失的不是物质上的丰裕，缺失的是精神层面的——— 与自然环境亲近和谐的氛围，与动物朋友的友好生活、相伴相随！

光阴荏苒，进入二十一世纪后，政府逐渐认识到良好的生态环境与人类、与经济及社会发展的依存关系，大手笔地、持之以恒地抓生态环境的综合整治。对县城建成区，规划建设区、重点文物保护和旅游景区，重要生态功能区进行生态环境执法检查和整顿，对不符合国家产业政策和技术要求的重污染企业实行关、停、并、转、迁；在招商引资时，对重污染项目和落后技术拒之门外，对节能降耗、污染小和无污染的项目进行合理规划，科学布局选址，分门别类地建成了多个工业园区，实行污染点源集中处理和分散处理相结合的方法防治污染；建成了污水处理厂、垃圾填埋场，整顿清理了县城重点河段的网箱养鱼和无序畜禽养殖。美女山、湘山寺、柴头岭、雷公山等县城周围的山岭全部作为风景公益林、水源林进行封山育林。经过多年的不懈努力，美女山及其周边的面貌焕然一新。山下河水碧绿明透，可见鱼儿游玩嬉戏；山上林木葱茏苍翠，“美女”的长发更加浓密，“美女”的身姿更加俏丽，曲线更加迷人！

春晖播环宇，微雨万卉新。今年入春后的一天，人们终于听到了从山上随风传来的歌声：清—明——— 酒醉！清—明——— 酒醉喜！这久违的歌声是那么响亮悦耳，动人心弦！歌声响彻了山峦、河畔，激发了人们心底的共鸣！

清明鸟回来了！久别了的清明鸟终于回到了故地，回到了本应属于它们的摇篮！山麓周边的村民和清明鸟一样欢喜若狂！对于百姓来说，清明鸟的归来，是心中长久的期盼，是人与自然和谐的最好的表现！

此情此景，我们不由想象到，古代自远方而来的那对夫妇祖先，一定会舒展愁容，发出爽朗愉悦的笑声，他们一定会说：有了清明鸟的歌声，春天才会更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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