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友三
王家一位84岁的老者辞世了,明天他将入土为安。是夜,村人们聚拢在千年古樟曾经荫蔽的坪上,散茶点,表亲情,唱孝歌,寄哀思,气氛庄穆而热烈。
时值盛夏,热浪滚滚,人们摇着扇子,个个汗流如注。仰望再无遮掩的天空,那高悬的月亮也像烙铁一样炙人。“唉,要是古樟不死,今晚就凉快多了”;“多好的大樟树啊,死得太可惜了”。此刻,人们关注和叹息的焦点不是刚逝的老人,而是死了两年多的古樟。
说到古樟的死,84岁的王荣华和82岁的王甫国痛惜不已。他们说,王家古樟被雷击过多少次已记不清了,但每次被打之后,被削脱的树皮又能长满,被劈断的树枝又能长出新芽。而人为的劫难,却让这棵大树伤损筋骨,最终不得不倒下了。在他们的记忆中,这株古樟曾遭受过四次较大的人为劫难。
王家村现有600来人,是全州县大西江镇最早有人定居的村庄之一。只有200多人的时候,有人挥斧欲砍这株古樟熬樟脑。村人闻知后,立即组成人墙,围住古树,不许来人砍伐。来人提出先给一笔订金,熬出樟脑后再付一大笔树款。村人们齐声大吼:“就是给一座金山我们都不要,你们赶快滚开!”古树因此而毫发未损地逃过一劫。
第二劫在解放前夕,那是个寒冷的冬日,一位村人在树下烧火取暖。风很大,这位村人将火堆移到树蔸边。火越烧越旺,结果引燃了树洞内干燥的杂物,树干四处冒烟。幸亏发现及时,人们挑来黄土,把下面的树洞堵得严严实实,封住了助燃的空气,这才扑灭了伤害树身的明火。可这一次,大伤了古樟的元气,造成“心坏死”的难治之症。
30年前,有人打起了买古树做家具赚钱的算盘。他们想,买活树村人肯定不卖,先弄死它你总该卖吧?村里来了两个陌生人,在村头转悠了一阵之后,就从他们的背包里取出两瓶药水,正要给古樟注射时,被王荣华老人发觉,追问陌生人要干什么,陌生人做贼心虚,支支吾吾前言不搭后语。他们的企图未能得逞,灰溜溜地走了。
古树逃过一劫又一劫,可最终还是逃不过人为的劫难。那是2010年腊月,从远村走来一对父子,提着纸钱和供品,来到古樟下顶礼膜拜。原来他们听信仙婆的胡诌,说小孩命运欠佳,要认樟树做寄娘才能解脱,逢凶化吉,日后走好运。父子俩冒寒走了好几里路,祭供品,烧纸钱,以为烧得越多,越能得到大树的庇护。结果,大风把火苗吹进曾经被烧伤过的树洞,风助火势,顿时使整株大树处处冒烟。全村人齐上阵,堵洞、灌水,火却越烧越旺。消防队赶来了,任凭怎样扑救都无济于事。经过两天三夜的焚烧,树干的内芯被烧成炭,只剩下一层薄皮勉强支撑着稀疏的黄叶。2011年清明后不久,古樟在无风的日子轰然倒下,从此离开了它眷恋千年的沃土。
这株上过画报、登过全国多家报纸的名树,虽经多次雷击,仍然生机盎然,但它敌不过人为的劫难。人们的自私和愚昧导致名树之死,造成大自然之痛。此事提醒我们:在倡导环境文明、建设美丽乡村的今天,人们能否少一些自私、多一点公心,少一些愚昧、多一点文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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