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艺术史上的书画知音 “梅影驼踪 李骆公 叶侣梅艺术文献展”观后

□黄伟林

2020年10月10日上午，我在桂林花桥展览馆观看了“梅影驼踪———李骆公叶侣梅艺术文献展”。

李骆公、叶侣梅都是与桂林渊源很深的中国当代艺术大家，我久仰其名，在朋友圈看到展览消息，就决定观看。但因为杂务太多，拖了一个多星期，才慕名前往。从龙隐路进七星公园，经月牙、普陀两山，过花桥，到展览馆。人不多，我得以慢慢观看。

第一展厅就是李骆公和叶侣梅的合影。合影右侧，是叶侣梅写给李骆公的书信的摘录：

骆公座右：

违敬匝月，无限神驰。

奉年片想见风采，

胜似相晤……

守岁寂寥，信笔戏墨，

聊博一笑，此亦抒怀妙法也。

侣梅顿首再拜

左侧也是一段文字，应该是李骆公写给叶侣梅的：

我和你邂逅，一见如故，

相识恨晚……

十几年中我们对艺术有共识，

也有分歧，

可这却使我们成为真正

的知己朋友。

我并不了解李骆公与叶侣梅的友情，但看了这两段文字，甚是感动。我对李骆公和叶侣梅生活的那个时代有所了解，知道李骆公和叶侣梅是对艺术有执著追求的人物。李骆公是1969年被逐出津门，从天津下放在桂林。也就是说，文革十年，有七年时间，李骆公是在桂林度过的。而且，在这七年中，还发生了轰动一时的“蝶恋花书法事件”。李骆公书写的篆书毛泽东词《蝶恋花·答李淑一》被认为是“以象形文字歪曲丑化毛主席诗词”，作品中最后那个具有李骆公书法符号意味的由20多个“雨点”构成的“雨”字，被认为是“污蔑中国人民在共产党统治下哭了二十几年”。为此，李骆公被剥夺创作自由。可以想见，李骆公在桂林有相当时期是背负着沉重的精神负担的。

展览中，可以看到李骆公与叶侣梅有频繁的艺术交流。

比如，李骆公收藏的叶侣梅《三峡虽雄而无此奇秀》，叶侣梅在作品上方题识：“三峡虽雄而无此奇秀也。骆公以为然否？”

这幅作品的左上方是李骆公为叶侣梅刻的印章，右下方是李骆公为叶侣梅刻的“江山多娇”。

显然，叶侣梅创作这幅作品的时候，或许想象自己正在与李骆公进行艺术对话。

像这种画作上的交流，对李骆公和叶侣梅来说一定不少。比如，李骆公收藏的《象鼻山》，作品右上方就留下了叶侣梅的题识：“骆公道兄，喜余作阔笔泼墨，此图质之，如何？”这幅作品作于1980年代，从题识可以看出李骆公喜欢叶侣梅的泼墨作品，叶侣梅就这幅泼墨之作征求李骆公的意见。果然，李骆公收藏的叶侣梅1980年代的作品，多为泼墨风格，除《象鼻山》外，还有《漓水风帆》等作品。

展览中，我看到两幅叶侣梅以骆驼山为原型的作品。一幅是《驼峰晓雾》，题识为：一九七五年炎夏挥毫写驼峰晓雾，颇有清趣因存之。

从展览可以看出，李骆公与叶侣梅交流最多的是1976年。叶侣梅这一年创作的《漓江雨意》《骆驼山》《漓江夏云》《烟雨》《剪取漓江一段云》《桂楫轻舟》《天外奇峰》《朝板山》等作品皆为李骆公收藏。其中《漓江雨意》作于1976年立秋后日。熟悉当代历史的应该知道，1976年立秋日是在8月，当时中国尚处于“文革”时期，不过，这个时期李骆公的处境已经转好，创作热情自然高涨，友人之间的交流更为频繁。

得花桥展览馆的帮助，我读到了展览开头李骆公文字的全文：

忆侣梅

我和他邂逅，一见如故，相识恨晚。那是在十年之中，我们都陷在囹圄，惶惶于终日。可是，我们又共同在逆境中挣扎、奋斗，为了艺术，为了美好的将来。

于是，不是他到灵川去会我，就是我到桂林来找他。那时节，他的处境稍好于我。在我那里，粗茶淡饭薄酒；而每次到他家，他都亲自下厨，和夫人一起忙前忙后，优茗美肴佳酿，使我大开牙祭，谈笑间，赏画论艺，俨然忘却令人窒息的“气候”。

动乱结束，改革开放，文艺春到，百花含苞。我们虽已花甲，心中凝聚了许多年的修为终于迸发出不知疲倦的力，和全国、广西、桂林的同道朋友们携手画出一幕幕欣欣向荣的局面。十几年中，我们对艺术有共识，也有分歧，有时面红耳赤，谁也不服对方，可这却使我们成为真正的知己朋友。人到老年，终于有了自己的工作环境。然而，他却因劳累过度，又不注意及时医疗，突发疾病而去。侣梅啊侣梅，你太大意了，太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在很长时间里，我始终忍不住心中的悲伤和对你的惋惜。

今天，面对你的作品，件件往事再现脑海，你的音容笑貌，爽直豪情萦绕耳鼓，久久不能平静。我又看到了侣梅，同你同饮同醉同论艺道。……

这是李骆公于1992年4月15日在报纸上发表的怀念叶侣梅的文章，此时叶侣梅已经辞世8年，字里行间可以看到李骆公对叶侣梅的深情。这一年的冬天，李骆公亦驾鹤仙去。李骆公、叶侣梅皆是中国当代美术史上的大家，他们曾经在桂林共同度过了一段艰难时光，而他们人际往来、艺术切磋、心灵交流，为那段寒凉的日子抹上了温馨。高山流水、艺术知音是古往今来一种高远的境界，“梅影驼踪”艺术文献展让我们身临其境领略了这种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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