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上包就走

■李钊熠

回到故乡的小县城已经两年了，这个地方对我来说有些陌生，多了很多我不认识的高楼，却也还是熟悉，那些大街小巷，依然有我童年的脚印。

记得十二岁时的我，拿着一台手机，收拾了一些行李，去到了另一个县城，那是我第一次独自旅行。我坐在大巴上，醒来看见满山的树，高速上看见四周的农田，从那一次开始，我爱上了这种感觉。

这是一种微妙的感觉。踏上另一片陌生的土地，背上比我还要高的包，拖着比我还要重的行李箱，我走过的街道，也留下了我的汗水。

十三岁那年的暑假，我第一次乘上了火车。坐在我左边的是个带着孩子的母亲，对面是个小学语文老师，老师说的故事让孩子一路上都很安静，她的笑容很温柔。我也放下手中的书，摘下耳机侧耳倾听。

孩子和母亲在中途下了车，我们又迎来了新的朋友，一个河南大叔。一落座，他就从包里掏出一些零食给我们吃，说是地方特产，开始大叔有些拘谨，后来很认真地听我和老师说着那些经史子集，有时还问上一问。后来大叔也放开了，跟我们聊十三朝古都，聊豫州故事。聊到累了，大叔打了一壶开水，我们泡上泡面，老师掏出一副扑克牌，大家边吃边打扑克。

这时的老师，多了一份爽朗和欢快，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成年人是有很多面的。

这样的旅行，在我十六岁的时候终止，倒不是我玩够了，而是我知道，不能再玩了。闲来无事，我会翻找以前的照片，看每一座城市每一个我曾踏足的角落，我深深地爱着它们。

前年，我再一次想要寻找那种背上包就走的感觉，于是买了一张便宜机票，在一个夜晚飞到了昆明。

那晚的航班误了点，桂林起了风，下起了小雨，我在候机厅里，一等就是五个小时。到昆明后，那里也下着小雨。坐在凌晨的出租车上，司机热情地跟我聊天。我静静地望着窗外，不时点点头，加一些语气词敷衍这份热情。路灯不停从我眼前闪过，我突然有些茫然，我还喜欢这种感觉吗？

那一次回来，我买了一幅地图，把我去过的地方一一标注。我曾站在岳阳楼上看着洞庭湖，感受着“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的壮阔，也曾在“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庐山下，凝神静心。

每到一个城市，我都会大口呼吸那里的空气，想让自己与这陌生的环境融为一体，但离别终将到来，我不舍地离开，却从未多留。有时候，带走一丝不甘，留下一些适可而止，那种憧憬，可能才是我喜欢的新鲜感吧。

随着年龄的增长，那种对于孤独且陌生的渴望，也随着“适可而止”而适可而止了。可能是因为懒，可能是不再那么容易头脑一热，但有时候想起，还是会有一种冲动，收拾三两件行李，买上一张车票，踩着晚霞，踏着夜色，去到一个陌生却又亲切的地方。

偶尔看着那张地图，心里还是会有一股狠劲：总有一天，我会让这些标注占满这张地图，总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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