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里的树

□李笙清

秋高气爽，凉风习习，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的清香。漫步桂花树下，走在皎洁的月光里，心弦总会被一种莫名的思绪拨动，泛起一抹遥远的乡愁。

遍阅古人吟咏桂花的诗词，似乎只有月亮才是桂花最好的衬托。“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嗅着桂花的馥郁香味，凝眸夜空中的一轮皓月，就着如水的月光，默诵唐代诗人王建的《十五夜望月》，夜风拂过，树影婆娑，真有一种“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的诗意。

附近的公园里有一片桂林，有金桂、银桂、丹桂等多个树种，特别是几棵四季桂，长年开着淡黄的花，星星点点，赏心悦目。踏着一地月光在林中散步，走乏了，在林中长椅上坐下来，闭上眼睛，聆听秋虫唧唧，闻着桂花的氤氲馨香，生出几分“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的曼妙感受，生活中的烦恼一下子烟消云散。月下赏桂花，别有一番情趣。

我喜欢桂花，缘于生长在童年记忆中的一棵高大粗壮的桂花树。

小时候常去外婆家，尤其在桂花盛开的中秋时节，去外婆家是童年时代最大的乐趣。几十里路程，或坐船，或乘车，一会儿工夫就到了。远远地，首先映入眼帘的，总是外婆家门前那棵高大的桂花树。每到中秋时节，桂花盛开，满枝层层叠叠，芳香四溢，沁人心脾。

外婆在树下铺上篾席，用长长的竹竿敲打着枝叶，桂花便如雨点般扑簌簌落下来。这时候的我喜欢光着脚丫跳到篾席上，淋一场缤纷的桂花雨，开心地大喊大叫。

外婆用筲箕将桂花端到河边洗干净，再用麻梗和细绳编成的帘子在阳光下摊晒。晒干后的桂花一分为三，一部分成了桂花茶，一部分用糖和蜂蜜腌制在坛子里，留着腊月里做桂花糕的底料。外婆将剩余的桂花塞进枕套里，便成了我们睡觉时最喜欢用的桂花枕。

外婆做的桂花糕是极好吃的，糯软爽口，甜而不腻。她将大米、糯米掺杂在一起磨成米粉炒熟，加入腌渍过的桂花，和面粉、白糖、油、水一起拌和搅匀，放进一个特制的木盘，用擀面杖压平，再放进锅里蒸熟。然后将木盘翻过来，热气腾腾的桂花糕便整块地躺在簸箕里，冷却后切成小小的方块，就成了清甜爽口的桂花糕了。至今想起来，仍然会舌上生津，充满向往。

“无人得似天工巧，明月中间种桂花。”如水的月光下，听外婆讲月宫里的那棵怎么也砍不断的桂花树，心里常常被嫦娥的传说深深吸引，便想外婆门前的桂花树这么粗，这么高大，应该也是月亮里的树吧！

三十二年前的那年秋天外婆去世，那棵桂花树也因舅舅家后来扩建房子被砍掉了。当我再次走进外婆的小山村，尽管已是物是人非，但记忆深处的月亮，还有月亮里的桂花树，却如同慈祥的外婆一样，在我的心里，从来就不曾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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