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在幼儿园的日子里

□李侃

女儿出生后，做为双职工，我们要上班，无人照顾她，对她的抚育就成了问题。最先将她放在妻子亚平所在的桂林内燃机配件厂托儿所。那里的阿姨都是职工家属，没有多少文化，不能教学，仅仅是看管。我去探视过多次，小朋友都坐在痰盂上，有拉没拉小屁股将痰盂磨来磨去，和朋友交谈玩耍多是在痰盂的移动中进行的，成为一景。尤其在冬天，教室正中烧着一盆火，用一个木架子罩着，由于管理不善，安全事故时有发生。有一次一个孩子钳了一粒火子，直接就放进我女儿的后颈窝，烫起了大泡，痛苦之极。那个孩子经常闯祸，好像就是一个阿姨的儿子。

后来，桂林地区办起了幼儿园，地点就在现在的桂湖饭店山背。听说可以全托，一周接回一次，我们认为这里肯定对抚育孩子好处多多，便立即去办理了入园手续。这时女儿才两岁半，我们实在不舍得，但又没有办法，只得狠心送去。我们和她做了大量的“思想工作”，把幼儿园描绘成了小朋友的无极乐园，除了有吃有玩，还有老师带领大家唱歌跳舞画画学知识，等等，就是没有说爸爸妈妈不能陪在身边。我们第一次送她去时，她还挺高兴的，我们和她及小朋友玩了好一阵，后来要走了，她却高低不让，哭着拉着不放我们走。阿姨想了个法子，让她背着我们时，我们就趁机溜掉了。但心里确实难过。

像所有的家长那样，将一个两岁半的娃娃丢在那样陌生的地方，谁放得下心？于是，我们只要一有空，就去看她，包括早晨、中午、晚上，都是偷偷摸摸去观察。阿姨对我们的行为很反感，有次被女儿发现跑不了，亚平已骑在单车上了，谁知女儿飞快跑到单车前拦住不让走。场面很僵持。我们要偷看她在做什么，早上起床看洗漱，中午看午睡，晚上看就寝。我们看到了什么？说几件吧。两岁半的宝宝，怎么懂得放蚊帐？一晚上要关多少蚊子在蚊帐里面，数也数不清。小孩的肉又嫩又鲜，不知喂饱了多少蚊子！洗澡，阿姨坐在一条水沟旁，让全班孩子脱光了衣服，排成一长队，一个一个来，每个孩子是三瓢水：第一瓢水淋湿身体，第二瓢水擦肥皂，第三瓢水冲干净，然后各自穿上衣服。这样怎么洗得干净身子啊。所谓的做游戏，有时也是大放羊，有一回在操场上，有一个大班的孩子就把我女儿推倒了，手臂跌脱了臼。刚好亚平去地区医院（现在的博爱医院）看病，听到外科诊室有一个小孩在哇哇哭，哭得十分揪心，像有一种心灵感应，她跑了过去，远远见有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小孩，那小孩穿的花衣服怎么像我们女儿的呀，走近一看，还真是我女儿，原来她手负伤了，阿姨带她来就诊。我们立即将她接了回来，静养了半个月才送回去。在幼儿园，小孩极容易感冒发热，每当这时，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是夏天还是冬天，园里总是即时打电话到厂里（当时私人无电话），厂里的大喇叭马上叫了起来:“王亚平，王亚平，请注意了，你小孩在幼儿园生病了，阿姨让你赶快去接孩子。”这时不管是多么夜深，是下雨还是下刀子，我们立马骑单车过去。幼儿园离我们的住地有三四公里路程，我们飞也似地赶到。有一次是大半夜，由于夜色太暗，亚平走路不慎跌倒，裤子跌破了，脚也跌出了血。女儿刚去幼儿园，头半个月老是扯着嗓子在哭：“妈妈呀，我要妈妈啊。”阿姨说她是开园以来哭得最久的孩子。但有一点却是比在家里大有长进，那就是吃饭，阿姨说幼儿园的孩子都是抢饭菜的，比赛呢。有一次她吃了15个饺子，这是班上最好的成绩。回到家里，我们一看，脸蛋蛋明显长胖了一轮。她还学了几支舞蹈，并到厂托儿所教弟弟妹妹。这就是收获。星期六是小朋友们盼望的节日，当天下午，阿姨早早地将孩子们收拾干净，食堂大妈做好了包子，每人分发两个。阿姨让小天使们坐在园门口，等待各自的父母来接。他们一遍又一遍齐声高唱：“今天就是星期六，妈妈来接小朋友。”孩子们的心情可想而知是何等急迫，都希望爸爸妈妈早一点来接自己。一旦谁的爸爸或妈妈来了，合唱的内容立刻成了“拍手歌”：“XX的爸爸来了”、“XX的妈妈来了”。被接走的孩子瞬间高兴得跳了起来，拿着两个包子扑向他的家长，其他小朋友便一齐向他投去羡慕不已的眼光。通常我接了女儿来到厂宿舍自家平房门前，老远老远女儿就大声呼叫了：“妈妈，我回来了！”妻子正在做菜，一边擦着手，一边高兴地奔向女儿，那高兴的劲儿就没法提了。

也有失误的时候，有一次我因为要加班，下午在家里留下一张字条，让亚平早一点去幼儿园接孩子。可是她那天也有事，没有看到我留下的字条。直到下班后，她才发现两人都没有去接孩子，疯了一样奔向幼儿园。此时幼儿园只剩下我女儿一人了。老师感到蹊跷，就牵着她朝园外走去，竟走到了大街上四会路口。亚平见到老师和孩子，想到最后只有女儿一人站在园门口盼望我们的凄凉场景，千万个自责和着眼泪一齐涌出。那天晚上，女儿几次说梦话：“小朋友都走光了，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啊……”我听后如锥刺胸般难受。

女儿就这样在幼儿园待了4年，直到上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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