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与国庆节

索云峰/摄

◎东篱

至今记得儿时的国庆节，彩旗招展，花车过街，人人脸上喜气洋洋。歌声、笑声连同锣鼓声、鞭炮声还有夜晚的焰火，让我心里涌起一波一波的激动与兴奋。记忆最深的还是电视里播放的国庆大阅兵，一队队方阵威武雄壮地迈过长安街，一声铿锵有力的“敬礼——”，方阵齐刷刷立即甩头，踢腿，正步，一步一动，“咔咔咔”刚健有力地踢过天安门广场。那整齐的伟岸与如虹的气势，还有军人特有的挺拔英姿，排山倒海样的阳刚之美，真叫一个带劲儿！看得我们眼里贮满了钦佩与神往，谁的心里不燃烧着一股不灭的英雄主义。

19岁那年春天，我如愿穿上了心仪已久的一身海军蓝。可巧那年我们部队也要举行国庆阅兵，虽不能与三军仪仗队相比，但一天天训练下来，分解，连贯，跨立，报数，站如松，坐如钟，踢腿一阵风，落地一个坑。从齐步到正步到跑步，从立正、稍息到练军姿。业余时间还要练蛙跳，练俯卧撑，练仰卧起坐，走浪桥，练单双杠，还得熟记动作要领，没日没夜地高强度训练。天气热，时间紧，任务重。汗水湿了鞋，湿了背；背上起了盐霜；脚上磨出泡，起了茧，有的甚至还流了血。但我们的信念不减，纵是晒黑了肌肤，晒脱了皮，流汗流血也不流泪，苦着累着心里是欣慰而充实的。最开心的是队长的一声赞美，看到自己的肱二头肌又结实了许多，脸上更添了几分刚毅之色——那是离心中的阅兵英雄又近了一步啊！整整一个月下来，我们起早贪黑地练，风里雨里地练，骄阳下在练，月色中也练，没人叫一声苦，没人喊一声累，汗水模糊了视线咬牙坚持。坚持不下去，稍事休息，重上练兵场，继续练。我们相信，如此刻苦发奋地练习，走出来的方队不比天安门广场上的阅兵方阵差。

国庆节那天，我们换上新洗的军装，戴上崭新的白手套，昂首阔步来到阅兵场，正式参加阅兵仪式。心头真是激情澎湃，小鼓似的咚咚敲个不停。雄壮的乐曲声响起，阅兵开始，基地司令员特意到我们部队检阅，老将军右手轻触帽檐，挺直腰板敬一个军礼，神色庄重：“同志们好！”我们齐声回答：“首长好——”将军加重语气：“同志们辛苦了！”我们声嘶力竭地吼：“为人民服务——”感觉走向战场、报效祖国的神圣与自豪立即注满心窝。同时绷直两腿，摆大臂，以最标准的动作甩头，瞄准右前方，一排一排门板似的越过主席台，心头的那股子豪迈与激动真让人无比幸福与陶醉。走过主席台，我发现不少人眼里涌出了泪花，那不是委屈或辛酸，是好梦成真的幸福浇灌出的最美花朵。

那天的阅兵典礼结束，我们方队夺得了基地第一名，每人得了一个嘉奖！全连大会餐，还破例喝了酒——啤酒，两人一瓶。然后放假，过一个喜气而轻松的节日……那是我当兵生涯中，最难忘的一个国庆节。

4年后的国庆节前夕是中秋节，轮到我站岗，是下半夜的岗。岗哨在海边，墨蓝的大海上，升起清朗的圆月，洒下如水的月光，月光炯炯地看我，我亦默默地看着月亮。我知道天上的月亮是圆的，母亲和我心上的月亮是缺的，但一家不圆换来万家团圆、祖国安宁，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那夜，圆月无声，我却心绪不宁如海潮翻滚，就这样一直站到清晨。换岗后，本该补觉稍作调整的。但我心里激动，想着是国庆节了，我得给母亲打电话问声好。便请了假，去驻地小镇打长途电话。电话打到邻居家（母亲没装电话），母亲听到我的声音，一下子哽咽了，问我中秋节有没有吃月饼，过得可好？待我回答一切都好，又说军人不能光顾着想家，更要想到肩上的责任，自古忠孝不能两全……那些年里，每到重大节日，我都要给母亲挂个电话，除了惯常的诉乡思，说乡情，叙谈近况与心情，彼此勉励，还要聆听母亲的教诲。至今我还积攒着许多电话卡，舍不得丢掉，那是与母亲通话的真实见证。

10年前的国庆节，全国各地举办各种形式的庆祝活动，我参加了征文活动，从身边的衣食住行写起，谈服饰的多样、食物的丰盛、住房的宽敞、交通的便利、日子的富足、通讯的快捷……桩桩件件，畅谈60年来的巨大变化和人民眼中的幸福生活，表达对伟大祖国的挚爱与祝福。没想到得了奖。我就用那笔奖金小小地旅游了一次，去期盼已久的桂林，看漓江山水，听壮族山歌，赏洞天福地，游如画美景。

前年的国庆节，我细细地盘算了一下，七天长假又该去哪儿呢？白发母亲不在了，老家也就不想回，是长途远足还是宅在家里？认真想想，还是领上妻儿去乡下姐姐家，过一个低碳国庆节吧，也让她们体会一番现时的乡村生活，品尝农家的美味饭食，畅享庄稼人秋收的乐趣。于是一家人直奔姐姐家，帮姐姐掰玉米，挖芋头，收花生，拔芝麻，感受着丰收的喜悦。小女大呼小叫着又是挖红薯，又是摘毛豆，过后干脆跟着小表姐划上小船去采菱角，又嚷着要我们去姐家的蟹塘里捕蟹……看着小姑娘的兴奋劲儿，大家都乐开了怀。晚上，丰盛的晚餐端了一大桌：煮得红艳艳的大螃蟹，炒得绿莹莹的毛豆米，一盘自家养的小龙虾，还有菜地里现摘的扁豆煨芋头，一盘碧绿生青的空心菜——全是自家菜地或鱼塘里长的，连米酒都是家酿的，哪怕醉了，心里也美得舒坦。关键是到了乡下，吃上新鲜的蔬菜，和亲人在一起，心里的幸福指数会节节攀升呢。

今年的十月一日，我将坐在电视机前，实时收看盛大的阅兵典礼。我要看一队队气宇轩昂的方阵正步迈过天安门，听广大官兵们山呼海应的队列口号，在铿锵有力的旋律中，在心中再踢一回正步，参加一回阅兵，再心潮澎湃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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