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往往东西巷□秦裔工

我对东西巷有着特殊的感情，因为我秦家屋里三奶奶住在东巷中间靠城墙这边，小的时候我时常到十字街耍，久不时就会弯进三奶屋里歇个脚喝口水，和比我小两三岁的小嬢嬢耍一下，扯一下彼此晓得的新鲜板路。

东西巷要拆建搬迁的前得年把，我拿着数码照相机在这条百把米的巷子里来回咔嚓了蛮多相片，反正不要胶卷也不着洗相片。我甚至溜进住家院子里、房屋里，记录着留存了东西巷不再的风情。

那些日子，在电脑前用“兰花一指法”敲了几篇有关东西巷的作文。对于我这惯于五指捉笔写毛笔字的人来讲是有点生疏。尘封的记忆带我回到了过去的年代，穿越时空身临其境地搜索素材寻找那些零散的片段，不觉得落指生风、指落字出，自认为敲打键盘的水平速度不亚于同龄人同行人。

那年“五一”，日头露脸，半梦半醒的夹生午觉后又一次来到东巷。

板三角拍公仔、光膀子打赤脚邀起下河游水的豆子鬼，跳绳、丢沙包、捉朦朦踉跄的妹娃子，现在这些人都是带孙子外孙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人老眼花走路有点打踉跄了；大人家在门口喊浪娃子回来吃饭的、走街串巷收破铜烂铁烂玻璃的、补锅的抢剪刀磨菜刀的叫喊声消失了；挑粪桶的收粪人敲着桶边的“哐啷”声、爆米花“噼砰”的爆炸声没得了；一身皎洁净般头上梳得溜光有点派头的长者是名门后人、穿着四个贴布口袋右上袋插着钢笔戴副眼镜的是教工宿舍的老师、推着单车穿着半新半旧的“安全生产”工作服急匆匆上班的做零工的中年男女，这些东西巷市井生活、民俗风貌只留在我悠悠的记忆中，现在回忆起还是那么清新如往。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正阳楼。

在此前两次到过东西巷，是为了写好这篇文章实地了解情况。

我写历史某一事件不是戏说更不能闭门造车瞎编乱造，要查资料看老照片访先辈链接事实才能写好文章；写旧事，人不到现场走访是找不到当年那种感觉的。时隔几年，这里和整个城市格格不入破败沉落了，好多屋里成了小食品加工点和做买卖的外乡人租屋，院内杂乱挂满了嘀嘀吊吊的衣物。早先的石板路铺上了水泥，阴沟堵了又挖开，排邋遢水的阳沟黑麻麻嗡满了小虫仔好臭好难闻；巷子里有贼出没，才下三个蛋八斤重的老母鸡挨贼偷去，主人家心痛得歇斯底里地在老青砖墙上奋笔疾书近十条“盗贼不得好死”的毛笔笔迹作品布满了一条巷子，堪称当下书法领域里的“民间书法”，最接地气的街头展示。老住户讲这房梁老了，瓦也到处透亮，半夜三更的遇上大点的雨就会滴水，搜尽屋里的盆盆罐罐接漏还不够，使人瞪着眼睛看着雨漏听着滴声换到天光。还有下水道不通和上茅司解手问题，公用茅司臭气难闻手纸成堆，私家屋里的粪缸主家舍不得多给点钱，人家农民没来和你舀。巷子里住着全市唯一舀粪的人老了，在屋里歇到忙不过来也不当愿做了……

日暮街景何处是，夕阳古巷使人愁。

“五一”这天，巷子口的房子开始拆了，感到有点丝丝惋惜，拿着照相机不停地照，电油用绝。这条巷子对我来讲有着好多的情感牵连和深情记忆，古巷曾经留下了我们秦家四代人百十年来的足迹身影。五十多年前孩童时代的我，在这里和小嬢嬢耍乐嚯嗨留下欢声笑语；七十年前我年轻的老子娘手拉手在这幽暗的灯光下散步谈情；九十多年前我爷爷为欢迎孙中山大总统，为国为民在青石板路上穿梭奔忙；一百二十多年前我太公为养家糊口在这里跟江西师傅敲着银器做学徒。

走进东西巷历史文化保护地段修缮整治办公室，仔细观看那些规划设计效果图不停地用照相机拍。一个劳动节还在做事的妹妹好和善地讲，老人家送你两本宣传册回去慢慢看吧。这时我才了解到，东西巷是修缮整治而不是全部拆除。“修旧如旧”恢复东西巷的历史风貌，将这一带建成为桂林市区新的旅游休闲历史文化传承地段。这是“文商并重，福泽百姓”的一大创举啊。

但愿未来的春天桃红柳绿时，新的东西巷将展现在桂林人民和世界人民的面前。此时我感到无限欣喜和期盼。因为我爱家乡我爱桂林，我是地道的桂林人。

虽是愁颜与衰鬓，更待明日又逢春。

是的，一个城市有它的名片，青山绿水就是桂林这个城市的名片，递给人家让人拿在手上看了起敬佩羡慕之心，可收藏可纪念可回忆；一个城市有它让人流连忘返的地方，除了自然风光就是历史人文景观。而破败下去甚至消失的东西巷很容易让人忘却曾经的历史。我们不仅用文字影像记叙记录这个城市，用现代建筑街景堆砌美化这个城市，用文明礼仪温馨情谊代表这个城市，还要用饱含历史人文的遗迹突出这个城市，让世人永远记住桂林的正阳门、东西巷，桂林的山水风光。

日头往西巷那头跌下去余辉洒在东巷里，正阳门有点阴沉，东巷地上影子的轮廓已不是那么有棱有角了，抬头望，檐梁摇摇欲坠高墙斑驳瓦口交错。

我弯进一个狭窄的院落，两层木构房子还分住着八九户人家，灰暗的屋里安坐闭目养神满脸皱褶的老奶奶；房门口对坐相望无言一个抽着烟一个理着头的白头夫妇；屋檐下有给嫩崽喂奶的少妇和写作业的小学子。看起来他们很安然宁静，顺其自然地看天亮天黑，吃米粉过早、煮晌午、吃夜饭。

安心吧老人家，过两年就会有新房子住的，政府正在动手了……我和那个坐在屋里的看样子有九十多岁的老奶奶讲。老奶抬起右手窝起掌搭在耳后：你讲什么？我耳背你大声点！我重复刚才讲过的那句话。老人听清楚了，微笑着讲，是的，搭帮你们共产党好哦，要给我们住新房子了。

待从头，收拾旧城角，朝民阙。

时至今日两年过去，东西巷以一个崭新的面貌摆在桂林人民面前，呈现在世界人民眼前。红灯笼高挂灯火通明人流熙攘和几年前的东西巷相比，就好像是穷小子当上了新郎官去迎新媳妇一样边走边笑，喜洋洋乐嚯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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