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北民居是文化宝库 需潜心钻研访桂北民居专家鲁愚力

鲁愚力在自己的办公室。记者高磊盈摄

鲁愚力钢笔画作品。（受访者供图）

■记者高磊盈

■鲁愚力简介

鲁愚力，1933年生于山西省洪洞县，建国初毕业于清华大学营建系，1960年定居桂林，高级工程师，著名的桂北民居专家，又是公认的钢笔画大家，著有《桂北民间建筑》（合著）、《鲁愚力钢笔画与技法》、《鲁愚力钢笔画集》等书。

今年85岁的鲁愚力，时至今日还坚持每天出现在市规划局4楼的办公室内。他每天凌晨4点钟起床，收拾收拾出门，清晨6点15分准时出现在办公室，每天待在办公室的时间接近八小时，甚至连刚过去不久的春节也只有除夕当天下午和大年初一上午没有去，其余时间都是风雨无阻。

在办公室内，他的主要工作还是研究桂北民居，或者用钢笔画来表达自己对桂北民居的热爱。从1960年来到桂林以来，他所做的事情一直是这两样，从未改变。办公室的墙面和地面上整齐地挂满了鲁愚力的钢笔画作品，绝大多数是民居，还有一些树木与河流。他说，无论是研究民居，还是画钢笔画，都需要沉下心来。只有心沉下来，才能感悟到民居中所蕴含的那种深沉复杂的文化内涵。

访谈

清华园里就读深受梁思成吴冠中影响

记者：您17岁那年考上了清华大学，这件事在你们当地是不是挺轰动的？

鲁愚力：我老家在山西洪洞县，我是1950年考进清华大学的，当时17岁。那时候家里人只知道我考上大学了，很高兴，但他们对“清华北大”没什么具体的概念，所以倒还好，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考上清华、北大了就要摆酒设宴什么的。

记者：为什么选择学建筑？

鲁愚力：当时我去的是清华大学的营建系，就是建筑系的前身，其实也是一种被动的选择，因为当时读书没有像现在这样，选择专业的自由度很大，都是分配制的。后来读了营建以后，就越来越喜欢这个专业，而且当时的系主任是梁思成，吴冠中是美术老师，这两位在各自的领域里都是大师级的人物。

记者：在清华大学读书这几年，两位大师对您有影响吗？

鲁愚力：影响很大。我记得第一次见梁思成是在一堂建筑课上，我们班只有十个人，老师在上面讲课，我个子高，坐在教室最后面。不一会儿，有个人从教室后门走了进来，就坐在我旁边，我斜眼看了一下，还寻思道：这小老头是谁啊？后来老师讲完课了，下讲台跟小老头打招呼，我才知道那就是梁思成。因为他本人对中国的古民居一直很感兴趣，所以也影响了我们营建系的学生，也是我研究桂北民居最大的影响者。前两天我看报纸发现有梁先生的照片，我还马上就用剪刀剪了下来珍藏起来，这种习惯一直都有。吴冠中老师教我们美术，绘画也是每一个营建系的学生都要掌握的技能，他要求很严格，画画的时候不让我们用笔去描，必须用肉眼观察，也不让我们用橡皮，画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还要求每个人都得尽快掌握徒手画直线的方法。这些大师身上那种严谨治学的态度影响了我，让我不管做什么事都能沉下心来坚持。

桂北民居是文化宝库需要潜心钻研

记者：您研究桂北民居快60年，有什么感悟？

鲁愚力：研究这么多年，我有一个很深的体悟，就是越研究越觉得自己还需要增进的空间越大。民居尤其是桂北地区的民居，是一个文化宝库，它不单单包含了建筑学的知识，还有地质、气象、物候等多个学科的知识，对任何一个学科的忽略，都会让你的研究不那么彻底。举几个最简单的例子，为什么桂北民居很少看到有烟囱？室内的墙面也很少像北方住宅那样粉刷一下？为什么有的民居大门是斜的？这些问题如果光从建筑学的角度解释，那永远解释不清楚，你必须要联合多个学科才能深入透彻地了解。

记者：桂北民居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能吸引您潜心研究这么多年？

鲁愚力：刚才说了，桂北民居是个文化宝库，它的魅力也来源于这种复杂性，研究得越深就陷得越深。举个例子来说，我在研究桂北民居的过程中，发现桂北地区的不少道路都非常窄，而且台阶很多，我就想，马车怎么过得去啊？深入研究后发现，这和桂北地区的经济水平、生活水平有关，因为以前桂北地区的人们没有车（官员用的马车除外），甚至没有独轮车，没有车辆交会的需要，所以道路较窄。我在桂林生活了快60年，几乎走遍了桂北地区的每一处村落山寨，对待民居也不是光从建筑的角度去理解，而是从历史的、文化的、人与自然关系去深入思考。这种多学科互融共通的研究方式吸引着我不断地深入，因为你每一次的梳理都会有新的发现。

记者：现在对桂北民居感兴趣的人越来越多，您对他们有什么建议？

鲁愚力：你说的没错，桂北民居研究者越来越多，这绝对是件好事，建议谈不上，但我确实也发现一个不太好的现象，就是很多人的研究都过于浅尝辄止。我仔细看了不少桂北民居研究者发表的文章，有些观点根本是站不住脚的。我认为，研究桂北民居绝对不能用形而上学的方式，必须要全面地、动态化地研究，一定要沉下心来。

钢笔画是兴趣所致文化挖掘也需“一笔一画”

记者：我在网上看到很多钢笔画初学者都会拿您的钢笔画作品作为临摹对象，您最早出版的《鲁愚力钢笔画与技法》等画册，到现在还有人在网上寻找。您是工科出身，怎么对钢笔画感兴趣又一步步画到现在的？

鲁愚力：我的专业是民居研究，钢笔画只是兴趣。在清华大学学习建筑，美术是必修的，所以才会有画家吴冠中老师授课，而从事建筑设计，对所有事物都必须要求精确。钢笔画线条很细，刚柔并济，它通过点、线组成不同的明暗块面，以表现景物的整体色调与层次，对于表现建筑尤其是桂北民居是很有帮助的。我记得早年和大家在创作出版《桂北民间建筑》一书时，里面必须要有大量的插图，我们和出版社沟通过，发现如果是全部用照片的话，不但贵，印刷效果还不见得好，而用钢笔画出来后，印刷出来的表现力就很好了，所以后来那本书里面的插图大部分都是我一笔一画画出来的。到后来研究桂北民居的时候，每看到我觉得有意思的亭台楼阁，都会细心地把它画下来。

记者：您觉得画钢笔画对您研究桂北民居有帮助吗？

鲁愚力：这是肯定的，钢笔画对于我理解桂北民居有很大的帮助，比如说桂北民居的中堂结构、二层楼阁的凸出设计等等，对这部分内容的理解都是在画钢笔画的过程中慢慢体悟出来的。画画时人的心是平静的，更容易注意到一些细节，也很容易深入思考。除此以外，钢笔画特别需要注意点、线、面的勾勒和层次的对比，它其实和建筑学是相通的，所以画钢笔画和研究桂北民居是互相补充、互相促进的。

记者：目前桂林正在实施“寻找文化的力量，挖掘文化的价值”战略。在您看来，桂林的文化魅力主要体现在哪里？该如何挖掘？

鲁愚力：我觉得自己一直所做的事，就是在寻找文化的力量和挖掘文化的价值，因为桂北民居就是桂林文化的一种很显要的集中体现，它与民族文化、生活形态、经济形态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能真正体悟到桂北民居的魅力，那与之相关的文化内涵也会被触类旁通地启迪和扩展。桂林是个文化底蕴很厚重的城市，又是多民族互融发展的一个城市，它的文化魅力就体现在这种多样性和丰富性上，而且这种文化不是一成不变的，是随着时代的发展不断地流传演变的。我们要“寻找文化的力量，挖掘文化的价值”，就是要用一种流变的、演化的、互相影响的心态来对待桂林的这种民族文化，不能形而上学、浅尝辄止，必须要沉下心来，稳扎稳打地钻研进去，这就像钢笔画一样，最后的明暗对比和大气磅礴看起来很吸引人和震撼人心，但这些都不是凭空出现的，而是之前沉下心来一笔一画勾勒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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