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针灸：如何在传承中成功“逆袭”？医院诊所价格相差悬殊针灸医师“后继乏人”

众多“洋学生”在桂林市中医医院学习针灸。

每年的冬病夏治期，桂林市许多医院的针灸科都会排起长队。图为桂林市中医医院针灸科诊疗现场。

医生在对病人进行针灸治疗

6月的桂林有了夏天的味道，节节高升的气温，也在为即将到来的“三伏”预热。随着“冬病夏治”疗法渐渐火热，针灸的贴敷代表“三伏贴”成了不少市民热衷的选择。所谓“伏羲制九针，九针之宜，各有所为，长短大小，各有所施”。从华夏初始流传下来的针灸，近年来随着中医市场的火热，更是备受市民追捧。但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随着时代的变迁，古老的针灸技术也面临着后继乏人、针灸从业人员收入偏低、诊疗价格混乱等局面，针灸行业期待着一次“逆袭”。

□本报记者秦紫霞

古老针灸受追捧

约两个月前，家住铁西的市民邓先生打球运动后，用力起身时不慎将腰扭伤，腰直不起来了。他就近到医院进行了一次针灸治疗，仅30分钟，邓先生就可以正常行走。“医生说我是腰扭伤后导致腰局部气血瘀滞、运行不畅。针灸居然完全不痛，只有一点点胀麻感，没想到见效这么快。”邓先生现在说起当时的经历，仍带着几分惊奇。

针灸从诞生开始就带着神秘的色彩。据资料显示，针灸医学最早见于《黄帝内经》。据了解，针灸分为针刺和艾灸。针刺是指在中医理论的指导下把毫针按照一定的角度刺入患者体内，运用捻转与提插等针刺手法来对人体特定部位进行刺激，从而达到治疗疾病的目的。艾灸是点燃用艾叶制成的艾柱、艾条，熏烤人体的穴位以达到保健治病的一种自然疗法。如今，针灸疗法被越来越多的人追捧，每年的冬病夏治时节，桂林市各大医院的针灸科门诊处就会排满前来“贴敷”的市民。“我上次落枕，就是针灸给治好的”，“我身体虚，所以每年冬病夏治的时候我都会来贴三伏贴，效果不错，冬天我都不怕冷了”，“不是说针灸对孩子生长发育迟缓有效吗？我准备带我孙子去试试”……近日，记者在市中心广场随机采访了几位市民，他们都表示出对针灸的认可。

“针灸范围涵盖内科、外科、妇科、儿科100多种疾病。针灸镇痛和镇静效果尤其明显，如头痛、腰痛、颈椎痛、胃痛、痛经等痛症。尤其是这几年，因压力过大导致的抑郁、失眠、突发性耳聋、耳鸣、中风、周围性面瘫等患者增多，针灸对这些患者也有一定的缓解症状和治疗的效果。”龙胜各族自治县中医院针推科主治医师吴景芳表示。

记者探访：公立医院民间诊所针灸价格相差悬殊

家住琴潭路的覃先生一直患有腰椎间盘突出，日前突然出现了头昏想吐的症状，医院检查后确诊为轻度脑梗。听说针灸治疗效果不错，他便到榕湖边的一家私人中医针灸馆咨询。店主推荐了一种小针刀疗法，说是祖传秘方，对覃先生的病效果会很明显，一个疗程约4次，而费用需近3000元。覃先生告诉记者，他对针灸的效果还是相信的，虽然觉得价格有些昂贵。

针灸一次真的动辄需要上千元么？记者以治疗颈椎病的名义走访了桂林市几家民间医馆。对于针灸治疗，几乎每家店都打着“祖传秘制”、“专家主针”等口号，而100元一次到80元一针（一次诊疗需几十针）等收费标准也让人眼花缭乱。

“目前，针灸市场存在两种价格，我们公立医院实行的是政府指导价，民营医院和私人诊所实行的是市场指导价。”桂林市中医医院针灸科王主任告诉记者，针灸一直以来受到市民欢迎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它的诊疗价格一直是比较亲民的。“我记得1994年的时候，针灸是4元一次。这些年虽然在调价，但从全国的价格来看，桂林公立医院的针灸价格并不算高。”2016年，国家发改委等4部委出台《推进医疗服务价格改革的意见》，要求“重点提高诊疗、手术、康复、护理、中医等体现医务人员技术劳务价值的医疗服务价格”。桂林市相关部门调整了针灸的医疗服务价格，但依然不算高。记者在调查中发现，目前桂林市公立医院一次针灸治疗价格在80—100元，其中包括了针刺和电疗等项目。但80元一次的价格在民间诊所，仅仅能得到“一针”的服务。相比动辄数千元的“民间针灸”，公立医院的针灸服务价格显然低廉得多。

在采访中，一些业内人士也表示，针刺是一门技术活。比如同样的毫针，同样的穴位，不同的医生扎，效果就不一样。但从实行政府指导价的公立医院来看，针刺的价格目前还没有充分体现出它的技术含量。

而很多私人诊所或者私人中医馆热衷向患者推行针灸诊疗，是因为针灸治疗副作用比较小，相对不易出现重大医疗事故，还因为实行的是市场指导价，针灸价格高利润空间大。

现状：有人不远万里来学针灸，有人不愿当针灸师

在采访中记者发现，虽然国内公立医院的针灸服务价格普遍低廉，但在欧美、澳洲等地，小小的针灸漂洋过海之后却身价大涨。“在澳大利亚，就算我每天只看一个病人，我的月收入都可以相当于国内的月入过万。”目前定居在澳大利亚从事针灸行业的林敏（化名）告诉记者，如今针灸热在国外正在兴起，许多外国人都对针灸这一特殊的诊疗手段非常推崇，每年都有大量的外国留学生和外国医生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学习中医和针灸。

“不同人的穴位可以根据手的大小做判断”，“腹针、耳针手法不同”……意厉维(音译)就是来中国学习针灸的外国医生之一。目前，他已结束了在桂林的实习，准备回到法国自己的诊所。意厉维告诉记者，和他一起专程来桂林学习针灸的“同学”有15个，他们大多来自法国、瑞士等欧洲国家，他们之中有助产士、律师、麻醉师，更多的是职业医师。他们已经在欧洲进行了4年的系统进修，有着较好的中医理论基础，都能进行中医诊断。

“他们不远万里来桂林学习，主要就是看中针灸技术疗效好，能治疗病种比较多。”介绍外国学生来中国学习中医的华夏国际中医学校校长陈革生，有在欧洲近20年的中医行医史。她告诉记者，亚健康状态在欧洲人中占很大比例。近十几年来，自然医学在国外普遍流行，而中医是自然医学中最成体系的学科，尤其是针灸技术，简单方便，无需吃药，一根针能治百病，越来越多的外国人开始尝试中医。“我可以这么说，我以前的病人就是我现在的学生。大家都是接触后感兴趣，才决定从事这项研究的。”陈校长说。

然而从中国火到外国的针灸，在国内的年轻医生眼中却并不是香饽饽。“说实话，中医本来学的人就不多，难出成绩，针灸就更加难了，要熬。”广西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周丽告诉记者，许多医学专业学生认为，针灸是依靠技术和经验的累积，没有丰富的临床经验，上手时难以做到针针见效，诊疗效果不佳的话就得不到患者的信任，很多年轻医生都知难而退不愿意学。周丽的观点也从统计数字上得到了印证，中医从业人员是西医的1/10，针灸从业人员则是中医从业人员的1/10，全国只有5万人左右。

“我们这一届接近50人选择中医，但真正选择针灸科的只有2人。”桂林市中医医院针灸科副主任刘刚医师回忆自己刚开始从事中医门诊时说，“我刚出门诊那时候，真的是门庭冷落，很多病人都是从主任那里转诊过来的，他们会问我一些很简单的问题考验我，眼神里也充满了不相信。我只能自己不断下功夫钻研。”如今已工作近十年的他仍谦虚地说自己在针灸行业并不算“资深行家”。“针灸容易学，但要精通必须苦下功夫，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刘刚说。

“我们行内说西医看不起中医，中医看不起针灸，说的不是诊疗技术，而是医生的收入。”在记者采访中，许多中医专家坦言，年轻医生不愿意从事针灸，除了成就感偏低、难出成绩之外，针灸医生的待遇低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针灸治疗定价低肯定减轻了患者看病的负担，但由于产生不了效益，针灸科在每个医院都是成本低、收益低的科室。”一位从业20余年的针灸医生告诉记者。

展望：与时俱进，古老针灸有望重新“逆袭”

记者采访了解到，随着桂林市中医行业的不断发展，针灸医疗资源投入的不断加强，也为桂林市针灸行业的发展注入了一剂强心剂。从2014年开始，桂林市便举办了针灸技术培训班，以提高基层和乡村医生的中医服务能力和诊疗技术水平。雁山区柘木镇的乡村医生黄秋明就是一个受益者。他告诉记者，针灸在广大农村非常适用，每年他都会到桂林市中医医院进行3个月的学习，受益匪浅。

面对针灸人才队伍的断层之忧，许多中医专家提出应当重点培养年轻专业针灸医师。从医已30多年的吴景芳医师建议，中医针灸是一门实践性很强的学科，要适应日益增长的临床需要，加大针灸医师的教育和培养，加大在针灸实践方面的投入。

今年3月，桂林市中医医院在铁西院区开设了针灸科病房，很快受到了市民的欢迎，目前病房32张床位几乎每天都爆满。针灸病房的开设，对于年轻的针灸医师来说也是一次很好的锻炼机会。“有了病房，医生可以更详细地掌握患者整个疾病的发展情况，及时针对病情变化做出相应的对症处理。此外针灸是直接接触病患的一门学科，在进行针灸治疗的时候医师能有更多的时间与患者沟通交流，了解他们的身体及心理实时状态，更能有效地建立良好的医患关系。”刘刚医师说。

“针灸需要人才，更需要一种认真执着的精神。”桂林市中医医院针灸科主任王希琳认为，当今年轻医师尤其是针灸医师需要的是一种沉下心来的心境。“我们当年做医生时是非常努力的，每天将白纸垫成厚厚一沓，然后用针扎穿练习力度和手法，每天要扎穿几十个洞，自己琢磨如何用针，如何捻针。很希望现在的年轻人也能这样静下心来练习。”王希琳建议，在针灸人才培养的过程中，应注重传统针灸文化的熏陶和中医思维的构建，在坚持中医的传统和特色的前提下，合理选用现代科技的研究方法。

（本版图片由记者秦紫霞通讯员詹金容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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