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剑鸣(平武)
从青川县青溪古镇返回平武,途经马转关。那里正在修广元到平武的“广平高速公路”。高速路从马转关山下钻隧道通过。半山上的隧道洞口,绷着大红的横幅标语,格外耀眼。山坡上插着许多彩旗,在山风里猎猎飘荡。挖掘机推土机装载机在洞口进进出出,轰隆轰隆,一派热闹。
马转关在平武县和青川县交界处。关是古关,初夏的阳光洒在莽莽青山,路边的青枝绿叶散发出大山特有的清香。北边是陡峭的关门岩,山岗一直连到青川的唐家河。南边是雄伟的官帽顶,平武人说它像一顶官帽,北面的青川人却叫它磬磬山,说它像倒扣着的一口石磬。后来我查地图,官方名字叫“轿子顶”。
驻足古关,我情不自禁,思绪翩翩。马转关当年也热闹过。那热闹,我见证并且参与过。1970年,我小学毕业,就去马转关参加修公路。生产队的主要劳力都在那里,修建“平青公路”。修公路有集体伙食,玉米面干饭葱花汤,管饱,比在家里挨饿强多了,虽然队里每天只给我评六分——每十分值两角五分钱。
那时,我跟几十个社员每天一早就到工地,天黑才回工棚。公路雏形已经形成,几个回头线,蜿蜒曲折,如一条灰白色的大蟒蛇,盘旋而上。我们的工地在山顶,与青川县的接壤处。工地上到处是铁锤打击钢钎打炮眼的声响,“叮咚!叮咚——”格外响亮,随时有“轰隆轰隆”的爆破声,回荡在山间。抬石头“嗨哟嗨嗬”的号子声,大喇叭里播放的“东方红”“大海航行靠舵手”,此起彼伏。工地上热火朝天,热闹非凡。
7月份的天气,那个热啊,山外的人巴不得泡进冷水里,大山里的早晚,却凉快宜人。但大白天,太阳却好像在人的脊背上滚过,火辣辣地烫。我们挖土方,一撮箕一撮箕地往路基外坡下倾倒。汗水和泥土混成了泥浆,在衣服上结成壳,粘在颈项和脊背上,劳动的时候,扯得肉疼。就盼望着队长早一点吆喝歇气,一歇下来,我们就躺在路基旁的树荫里喝水。
好不容易盼到下雨,我们不用出工,大家躲在工棚里摆龙门阵。姚表叔说,青川县原来归平武县管,张大爷说那叫归龙安府管。艾表叔是队里的记分员,有文化。他说,马转关也叫马桩关,与邓艾偷渡阴平有关。有的说是邓艾在此掉头南下的,所以叫转,有的说是邓艾在此拴过战马,所以叫桩。从青川过这里往西,经过白梁垭和老垭,到达龙安府。这是一条古利州通往古龙州的官道,旧社会里,这条路上来往商旅很多。边说,他还用一根树枝,在地上写桩字和转字,那个转字,还是我认不得的繁体。
我问:“这么个弯弯扭扭爬坡上坎布满荆棘的小路,还算官道?”张大爷说:“以前的路就这样啊!有钱人坐轿子,没钱人甩火腿。”“那运东西呢?”我问。杜表叔接过话题:“大多数路段靠背夫背。稍微好点的路段,用牲口驮。从文县到中坝场,中间还有一段路,如果担挑子,只能一个肩膀,名叫左担道。稍不留神,随时都有人马摔下深沟,尸骨无寻啊!”
艾表叔说:“大诗人李白还专门写过一首诗,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你们没有学过?”李白我倒是听说过了,但写啥子蜀道,我没有听说,我才小学毕业呢。
艾表叔说:“这条路叫战备路,打仗用的。不是说苏修帝国主义在我们边境屯兵数百万吗?打起仗来,公路只能是军队用哦。”
我们聊得正欢,队长在外边喊:“雨停了,出工了!”我扛起十字镐,柄上挂一个篾撮箕,跟大家一起,踩着泥泞往工地上走,去修建那条打起仗来只能军队用的“平青公路”。
后来,公路通了,没有打仗,倒是老百姓交通便利多了。几十年里,公路一再扩宽,泥碎、柏油、水泥、沥青,一再升级。据说旧社会里,背脚子从龙安城背一背东西去青川老县城青溪古镇,一般要走两天。现在,从平武县城驱车出发,只需40分钟。
再后来,我学到了李白,读到了“天梯石栈相勾连”的古蜀道。我学了历史,对“左担道”也有所了解,虽然它不一定经过马转关。
“要致富,先修路。”经济的高速发展,原先的“平青公路”已经不适应致富的需要了,政府又谋划出了目前正在施工的“广平高速”。才短短几十年,马转关上,“千里江陵一日还”不是夸张,“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的历史,永不复返。
站在古关,望着青山绿树,望着眼前这条使用多年的“平青公路”老路,和这条正在建设的“广平高速”新路,我感慨万千:“这何尝不是共和国飞速发展的一个缩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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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川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青川县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