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画误车记

□萧源锦（成都）

以前在四川大学，我读的是中文系，却喜欢绘画，买了《芥子园画谱》等许多画书自学。参加工作后，对绘画的爱好更是有增无减。到外地出差，写生时也全身心投入，如痴如迷，流连忘返，甚至因此而误车。

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为了编撰《四川历代文化名人辞典》一书，我到江油县搜集材料。久闻城北20公里的窦圌山是唐代主薄窦子明隐居修炼之所，大诗人李白有“樵夫与耕者，出入画屏中”的赞美诗句，吃了早饭，我就乘公共汽车到武都镇去。

武都即三国时的江油关，也就是蜀军守将马邈降魏，李夫人骂夫尽节之地，如今已是繁华闹市。在圌山路下车后，老远就望见窦圌山石岩如墙，横亘天际，恰如画屏一般。我掏出速写本，用钢笔勾勒远景一幅。前行里许来到涪江渡口，仰望窦圌山，才知风景更好。山上，更见江山秀丽，我马上速写《渡口》一幅。

窦圌山海拔1084米，长不过1公里，高不过200米，从云岩寺外仰望，但见双峰对峙，挺拔入云，两条铁链相连，若隐若现。当地82岁的农民杨文海把他在铁链上做倒挂金钩动作的照片卖给我一张。他说他不用保险索，能在铁链上行走自如，做金鸡独立等惊险动作，我把杨的照片放入挎包，又速写《双峰图》一幅。

从寺后登顶，有石梯数百级盘旋而上，绿树成荫，草木繁茂。双峰之巅，各有窦真殿、鲁班殿，蛛网尘封，甚是破败。两殿之间，相距约30米，有两条大拇指粗细的铁链相连，岩边铁栏杆上有“铁索飞桥”四个繁体字，笔力雄劲，令人流连忘返，尘烦尽消。我掏出速写本，画远景一张。画完后仍难舍美景，不愿离开，又盘桓了好一会儿。

这时看看手表，已是下午6点，我猛然想起有朋友今天请我在成都吃晚饭，便匆匆下山，乘轮渡过江赶去武都汽车站。车站里空荡荡的，时间已是下午7点过，一问住户，答到江油的班车早在6点就收车了。我知道自己沉溺写生观景，竟误了回城，不由得焦急起来。

由于匆匆赶路走得急，口干舌燥，肚里又唱起“卧（饿）龙岗”来，我只好到解放中路一家旅馆去吃豆花饭。这时已是晚上8点了。忽然发现开来一辆“青川县粮司”的货车，停在饭馆外，一个身材高胖的中年司机进来吃饭，我灵机一动，便走过去与他攀谈。我掏出出差证明给他看，说有急事去江油转回成都，想请他帮忙搭个车，车钱照给。司机姓赵，见我是大学教师，同意我搭车，不收车钱，但要等他到武都粮站把200袋面粉卸完才开车。忙了半小时，他才把车上的面粉卸完。

这时皓月当空，银光回泻。50分钟后到县委门前下车，我谢过了赵师傅，就匆匆赶到丁稚鸿、黄宗芬夫妇家中，对未能及时赶回让他们久等表示歉意。他们听说我是沉迷作画，误了班车，又看了我的速写本，都不禁笑起来：“萧老师真是个画迷啊！”

迷画误车，虽使我吃过不少苦头，但我沉迷如故。正因为这样，我这个从未进过美术院校或美术培训班正规学画的人，才能在全国几十家报刊发表了100多幅钢笔风景画。这也算是对我痴迷作画的回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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