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女儿乡

何永菊

每一个人，无论是高大，还是弱小，在他（她）的心中，应该都深藏着一个原乡。这是他（她）的母体，如皎皎明月，或远或近，都在心上。

——题记

“莫道女儿娇，无暇有奇巧。”说起“女儿”这个词，莫不觉得温柔婉转，唇齿留香。专为“女儿”设立节日，则是川北广元独有的民俗。相传武则天的母亲在广元游河湾时遇黑龙感孕，生下一代女皇。“天地日月星，载初授证圣，国臣正年月，万君照人生。”这20个字是她了不起的人生写照。她叱咤风云半世纪，丰富了中华文明的内涵和色彩，让以男性为中心的世界倍受震撼，其是非功过最后由一座无字碑留给世人评说。这个为纪念中国史上唯一集才貌睿智于一体的女皇的“女儿节”，成为广元每年九月的盛事。生在大唐盛世的女儿们是骄傲的，而这方被泽被的土地，经过千年的浸润滋养，更加充满了灵性诗意，柔韧坚贞。

都说女儿是水做的，从内到外，透着清冽和淳香。穿过历史的尘烟，结伴远古振翅的大鸟，沿着环佩作响的水声，循着花开花落的印迹，在这片诗意的土地上栖息行走，携一盏灯火，掬一捧浪花，写下恋恋不忘的深情。

喜欢这一片水域的浩瀚。经白龙湖婉转，在嘉陵江奔涌，南河在其间秀出一段曼妙的身姿，面容纯净，姿态优美。比起那些大山和绿树，它们以更低的姿势行走，孕育这方城市和土地。“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致虚怀，守静笃，月照水影，也照江畔上问月的那个人。

蒹葭苍苍，苇丛起伏，草木丰茂，柳絮飞扬。在河之洲的湿地，灵光氤氲，宛然在目，将川北之城的灵魂妥帖安放。草青色的水岸，是鸟儿们恋爱的乐园。一些红尾歌鸲、鹧鸪、白鹭在这里饮水嬉戏，它们把小小的身子洗得透亮。灰雁们总是要在湖边多待一会儿，它们深沉的雁鸣，引来一群好听的鸟儿，如小青脚鹬、白翅浮鸥、灰鹤、白鹤、冠鱼狗、蓝翡翠、白喉针尾雨燕……在这里翩跹梳妆。鸟鸣让湖水更加清澈。这一片水，也让每一只鸟儿都出落得更加灵秀俊俏，让它们成为了世间最天真的诗人。依水而居的泥土长出了新绿，那颤动的水影忽闪在一棵云杉树上，叮咚作响。几株草儿钻出水面，它们伸长了脖子，欣赏一只只细长腿儿的野鸭，凌波起舞。香气沉埋的草籽，在这里开花，结实，每一粒苦咸都被轻轻地称颂。

水气一点点洇上来，雾霭苍茫，凝白可望。斟上这干净之水，空气中传来缕缕暗香。空山的桂子，拂了一身还满。香气细细密密，让天地万物陡然失去了距离，将人的山、人的水、人的花开花落，一一唤醒。“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明月人望尽，秋思落谁家？

寂静的冬日，在这水畔梅园，沏一杯清茶，等一场雪落。虽然雪总是迟迟不来，然而梅却从不爽约，如期灿开。梅上枝头，淡黄细碎的花瓣儿，经阳光一照，便透出光来，皎洁得使人凭添了欢喜，心中温柔无比。高处的梅连成了串儿，热热闹闹。低矮的梅花枝有的已被人折了去，多是拿回去香了屋子。没来由想起这句，“喜欢总是肆意，爱却是节制。”站在梅花树下，细嗅阵阵梅香，体味不收敛也不张扬的韵脚，整个人都随之变得幽静通透。

林清玄的《煮雪》里说，“传说在北极的人因为天寒地冻，一开口说话就结成冰雪，对方听不见，只好回家慢慢地烤来听。”若此，有时想，这静默的梅花是否也可待它将要凋落时带回去细听？将她撒在沸水里冲泡成淡淡的梅花茶，听她软糯的音色，缓缓入心。或者将花儿放入冷水里煮，听绵延的话音长长短短，和着突突的水声，回味无穷。或者用梅花做饼，把那花瓣儿细细研磨，入口时牵出一小段儿梅花丝，隐而不发，脉脉不得语。或是将她酿酒，生一团火，温一壶梅花酒，三五知己，围炉而坐，话无嫌隙，把简净的日子暖了又暖，方不负得梅的筋骨。

在这如水的女儿乡，恣意沉醉，随时光伴了水声，年复一年。水意难及，芳菲难却，流水绵长，看那粼粼万顷的蒹葭，河水一样漫上岸堤。做一个执意水湄之人，希望在喜爱的土地上，长成一棵树，任阳光透过叶脉洒落，像走过的细碎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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