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吟女儿节

李霞

如果一座城市带着传说，便有了历史的底蕴；如果一个节日带着传说，便成为岁月的盛典。

公元1400年前，相传蜀地利州嘉陵江上，一艘官船行至江心，忽然天昏地暗，电闪雷鸣，一只乌龙腾空跃起，飞扑船舱，绕都督武士彟夫人杨氏盘旋，少倾，乌龙飞身离开。杨氏回府后，腹中隐痛，即有身孕，第二年产下一女，取名武媚娘。媚娘14岁进宫，终成一代女皇武则天。在其长达近半个世纪的统治中，她文治武功，上承贞观，下启开元，缔造了万国来朝的大唐盛世。千秋一女皇，在人们心中，她是天生异象，于是民间有了乌龙感孕的传说。古利州妇女更是在她生日这天，穿红着绿，倾城而出，移舟江谭，载歌载舞，留下了“正月二十三，妇女游河湾”的习俗。

古利州就是今广元。1988年广元市政府决定，延续这一民间节日，并定名为“女儿节”，节期为每年公历9月1日。

女儿节，一个好听的名字，仅这个名字，就足以撩拨心弦，满足我对世间美好女子的所有想象。那些明眸皓齿的女子，肤若凝脂的女子，顾盼生辉的女子，摇曳多姿的女子，灿若烟霞的女子，青春袭人的女子……她们或婉约，在三月的江畔，桃花夭夭，人影幢幢，美丽的女子哟，踏歌而行，好逑的君子就在对岸；她们或明媚，在春天的河湾，草长莺飞，欢歌笑语，俊俏的女子哟，成群结伴，性急的小伙就在对岸……因之女儿节，我竟对陌生的广元产生了向往。

30年前，我第一次走进广元，融入第三届女儿节暨秋交会开幕式欢乐的人流。那一天，瓦蓝的天空白云飘荡，观礼台铺上红地毯，坐满来宾，南河打扮得像一个出阁的新娘。河堤两岸，上千盆鲜花组成了“女皇故里”“凤舞呈祥”的文字图案，河面上参赛的凤舟列队排开。雕花镂刻的船头成凤凰头状，昂首翘立；彩翼斑斓的船尾，振翅欲飞。船上的女桨手，一个个衣袂飘飘，英姿飒爽。岸边的人们踮起脚尖竞相攒着、挤着、朝前涌着……

忽然一阵得儿锵得儿锵的鼓乐声由远而近，一支红白黄三色秧歌队扭到观礼台前，清一色的女性秧歌手们踩着欢快的节拍，舞着绚烂的绸花，犹如一道长虹卧波。

鼓乐声戛然而止，主持人宣布开幕式开始，话音刚落，一千只白鸽放飞，一千只气球升空，彩屑飘洒，急促如流星雨。只听一声法令枪响，在咚咚鼓声、蓬蓬锣声中，只只凤舟竞速并行，擂鼓打锣声像是为桨手调理的下桨节拍，伴着齐天宣的助威声、呐喊声、欢呼声、尖叫声，响彻云霄。南河，一条欢腾的河；女子，朵朵盛开的花。

入夜，华灯初上。焰火晚会从城区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同时燃放，礼花在高高的夜空中绽放，花团锦簇。大大小小的广场上，人们扶老携幼，三五成群，围着那些弹唱的、跳舞的、说书的、演戏的、杂耍的，里三层外三层，拉起圈子，扎起场子，掌声、笑声、喝彩声一阵高过一阵。

夜市上琳琅满目，流光溢彩，美食摊、服装摊、百货摊比肩接踵，天南地北的客商在这里汇聚，用不同的口音叫卖不同的商品，“文化搭台，经济唱戏”的秋交会，展示出“上风上水上广元融智融商容天下”的胸怀和豪情。

这一夜，广元无眠。小街边上的咖啡屋里，传来一首本地民歌，原生态歌手低吟浅唱，音质纯净如天籁，“花是各处可开的，树是各处可长的，歌是各处可唱的，爱是各处可觅的”……刹那间，我的脚仿佛被定住一般，挪不开步子。这一来，我便不再离开；这一来，我心安处，他乡成了故乡。

如今，我早已不再是女儿节的看客，而是女儿本女，我成为145万广元女儿中的一分子，广元却成为我的全部。在这片热土上，我生根开花，披枝散叶。女儿节像年轮一样，刻在我身上，一圈一年华；女儿节像老酒一样香在我心里，一杯一喜乐。女儿节给了我如花岁月，如梦韶华，让我秉承了千百年来广元女儿身上的那股内敛风华，同时也留存下与生俱来的质朴气节。不知不觉间，今年将迎来第32届女儿节举办。岁岁年年节不同，从当地风情到线上潮流；从凤舟比赛到直播带货；从商品交易到脱贫奔康；从妇女联欢到巾帼助力……女儿节被赋予了新的形式和内容，一如女子最美年华里的最美容颜，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充盈着广元女儿崭新的律动。

女儿节是一朵女人花，长在红尘里，此花开尽更无花；女儿节是一条女人河，流在记忆里，此河趟过东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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