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一件那年乡下的往事儿。
具体是哪一年,当事人广元老汉都记不清楚了。广元老汉现在已经是真老汉,那一年,他还不能称之为真正的老汉,一使劲,可以勉强当个小老汉。
而今,广元老汉的牙齿全部退了休,往事儿只能慢慢咀嚼。他晃动着几近荒芜了的脑袋瓜子,反问道:哪一年来着?
引来一阵阵肆意的笑声。笑声飘荡出去,惊到了一片觅食的麻雀,它们叽叽喳喳,不知说些什么,风一样飞向远处。远处,碧水蓝天,芳草萋萋,一眼望不到边儿。
看来,想弄明白这个时间问题,暂时有一定的难度。但是,事情比较清晰,像沉淀在广元老汉的脑海里,只需要耐心地打捞即可。
那年,小老汉广元养了一只鸡,一只像一早一晚的太阳一样通红的公鸡。公鸡体大个高,走起路来,像干部一样有型有派。清晨的第一嗓子,能把黎明前的黑暗吓跑。
看着那只公鸡,广元的眼神里都挤满了笑意。嘿嘿,到秋后,就可以派上大用场啦。
广元的儿子谈个女朋友,双方都满意,那头催着把亲事定下来。广元想,就用这只公鸡作聘礼,嘿嘿,嘿嘿。
公鸡当然不知道主人的心思,就好像它不知道自己本来就是人间一道菜一样。它依然在清晨第一个打鸣,依然有型有派逡巡在田间地头,依然见到有点姿色的母鸡奋不顾身地追上去。
母鸡的主人并不恼,没有被欺负的感觉,只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偶尔发一下烫,或者偶尔红一下。据说,被公鸡欺负过的母鸡下蛋旺,孵出来的小鸡没旺蛋。主人心想,根本没吃亏,似乎还占了便宜。在母鸡主人的心里,倒是乐意广元家的公鸡出来作恶造孽。
广元见不得公鸡干那个体力活,他毫不犹豫地将鸡撵回家,撒一把汗滴一样饱满的玉米粒。广元吆喝道,再犯贱,宰了你!公鸡自然听不懂主人的话儿,母鸡的主人听得懂,私下里骂广元小气鬼!
那是又一个清晨,空气中迷漫着薄薄的雾气,好像大地披上了一层似透非透的轻纱。
公鸡打过鸣之后,从树上跳下来,越过村路,来到池塘边。池塘里的荷花开得正欢,一朵朵,一丛丛,笑口大开,热闹非凡,如诗似画。
在公鸡的眼睛里,荷花是什么,热闹是什么,没有人猜得到。如诗似画的意境,它固然不会欣赏,它跟人类的根本区别,可能就在于人类有思想,它没有。可是虫子它认识,是它的美食。一只肥胖的虫子,正卧在一朵荷花的中央。公鸡伸出嘴,没有钩到虫子,虫子距离太远了。公鸡似乎着急了,在池塘边来回穿梭,嘴里发出愤怒的声音。虫子蠕动着玉体,似乎在嘲弄着公鸡。终于,公鸡被激怒了,或者被盲目自信冲昏了头脑,它奋力跳起来,扑到荷花上。
就是这样,公鸡落水了。落水的鸡并不可怕,一般的鸡会凫水。而广元的这只公鸡太大了,荷叶缠绕着它笨重的身体,它只有在那个起雾的清晨,在没有营救的情况下,挣扎到生命的尽头,光荣地死去。
热闹最先发现了那只死鸡。他用一根木棍,小心翼翼地将它弄到岸边,抱在湿淋淋的怀里,向广元小老汉家走去。热闹才上四年级,年年被评为三好学生,他知道拾金不昧的道理,何况不是一分钱的小事,是一只肥大的公鸡。
小老汉广元阴着脸,目光凶凶的,没有表扬热闹一句,嘴里却嘟囔道:想吃鸡,讲一声,干嘛淹死它!
热闹落了泪。转身离开的时候,由于跑得急,崴了脚。
若干年后,热闹考上大学,回乡当了干部。现在,干部热闹带着组织上的一个重要任务,他要将这片湿地开发成现代农业示范园区。
热闹立在广元老汉的面前,当着一群人的面,问老汉是不是记得那年的那只鸡。老汉张开黑洞一样的嘴巴,说了句:那是一只倒霉的鸡。
热闹笑了,笑弯了腰。两滴热泪,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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