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首勇(涪城)
1938年初秋,母亲来到了这个世界。有一天,还没满月的母亲突然不见了。家人找了一整天,又央人点起火把寻了大半夜,仍没有踪迹。屋子外面两三百米远就是密密匝匝的原始森林,在夜里都能听到狼嚎。难道……大家不敢再想下去了。外婆哭昏了过去,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
第二天天色微明,外婆又去找寻。刚走出大门,她隐隐约约听到对窝里(以前农村用来捣玉米粒等食物的石头器具)细微的响声,循声而去,看到了对窝里包裹着母亲的粉红色的布条。外婆欣喜地抱起母亲,把手放到鼻孔,还有气息……
几年以后才知道,都是外爷的亲哥哥在捣鬼。大外爷看到母亲生下来还不到两斤,阴阳怪气地说,这个样子怎么养得活哦。趁外婆不注意抱走了母亲,把她丢在了树林边。看到外婆们找人心切,也许是良心发现,他又把母亲抱回来放到了大门口。据说真有一只狼发现了母亲,而且把她的小手咬了一道浅浅的牙印。村里一位老猎人说,的确是狼咬出的印迹。至于狼为什么没有把母亲叼走,老猎人感慨万千,猜想是头才生下狼崽不久的母狼。从那以后,老猎人居然放下了猎枪,再也没有上过山了。
我问过母亲,是真的吗?她说,你外婆亲口给我说的。又说,要不是初秋天气,在外面那一晚上,哪还有你呢。
解放后,母亲考起了广元师范学校,令人们羡慕不已。天有不测风云,就在上学的第二年,外婆一家被划成了地主富农成分。母亲写了多次入团申请,也没有被批准。让母亲最难受的是,成绩优异的她毕业时却没有分配工作。
毕业前一天晚上,扯天扯地的暴雨一直下个不停,不时电闪雷鸣,似乎在悲鸣。母亲同班的一位女同学,打开寝室的门,来到了离学校不远的嘉陵江大桥跳江自杀了。几天后尸体才打捞上来,放在学校的校门口,父母伏在女儿的身上嚎啕大哭。母亲也不知暗暗哭了多少回,或许她的血液里真流淌着一股男儿的豪气,她紧咬着双唇回到了农村,嘴皮破了,流了好多血,一滴滴落到了胸前,裤脚,暗灰色的地下……多年以后的一个晚上,她对我们说,其实她当时的生命离嘉陵江只有小半步之遥,同学的自杀反而让她的思绪清晰起来。
回到农村的日子格外难熬,母亲多年没有干过农活,体力和经验当然远远不及常年在农村的妇女。风言风语也扑面而来:“资产阶级的大小姐磨洋工,每天都出工不出力!……”母亲很委屈,只得小心翼翼加倍努力。生产队队长识字,当时有文化的人很少,就安排母亲当过几段时间的代课老师。自从有了我们三姊妹以后,她十多年再也没有去过学校。几张嘴巴要吃饭,父亲又远在几百公里之外的老山林子里教书,除了寒暑假,几乎没有回来,母亲用柔弱的肩膀扛起生活的沉重。她经常背着年幼的我和别人一样上山下田,时常又把比我大两三岁的姐姐丢在田埂上。
队里有男人在当兵的妇女,母亲总是帮她们给丈夫回信写信,写完了又念给她们听。那时候农村妇女做鞋的很多,鞋底做好了之后,不少的人上不起鞋帮。往往五六个妇女聚在一起会找到母亲,全队只有母亲才能把这件事做好。
1983年,母亲终于平反了。母亲万万没想到,这辈子居然还能重新走进教室,做一名真正的老师。后来母亲总是常常感叹:再难,生活总要继续;再苦,生活中也有甘甜;再累,前面总有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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