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鱼眼（上）

2016年9月28日

嘉陵江把笔架山和翼山切割成一个直径5公里，面积20平方公里的山水太极，昭化古城位于太极阳极的鱼眼之处。太极山水犹如铜墙铁壁般护卫着昭化古城，虽为弹丸之地，却有金汤之固。

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山水太极像一个隐喻亦或象征，以其地理属性印证其人类历史，让人不可思议。太极属道家哲学系统，内涵阐释天人合一，其精髓是以柔克刚。昭化古城能偷梁换柱似的承蜀启秦，宿命而戏剧般地保留至今，冥冥成为“中国古建制活化石”研究范本，在岁月的恍惚与迷离中，古城命运暗合太极内涵，不由让人唏嘘。

对古城的认知，我一直混混沌沌，不敢轻易触碰。之前没写过关于她任何一字。直到今天，穿越秦蜀古道，再也绕不过去，不得不提起笔头。但，仍有着深深的惧怕，怕自己浅薄、甚至不一定百分百准确的解读，冒犯其沧桑厚重，亵渎其深沉内涵。

一微缩版的山海关

当苴国都城吐费城还在土基坝时，这里便是一个巴、蜀、羌、氐居民聚居地，出门无碍，道路通衢。

东汉末年，三江水涨两江口淹没吐费城。城池迁到今天所在位置。古城并不按正东正西建造，而是随山形水势建造成略有倾斜的葫芦状。向导口中的“金线吊葫芦”，金线就是嘉陵江。

四山拱卫，三面临水。古城背靠翼山，白龙江与嘉陵江环绕成天然护城河。水在山中，山在水中；城在山中，又在水中。于军事防御非常有利。南北朝后，金牛道自桔柏渡穿城而过，城关合一；山亦关、水亦关、城亦关，俨然微缩版的“山海关”。昭化古城的特点、魅力尽在于此。天雄关、牛头山最能欣赏这一魅力。今天先在古城小转。

自北而南，从东门进西门出；反之，从西门进东门出。今天，我自北而南，得从东门进，西门出。脚下的桔柏渡街就是金牛道。高大的牌坊迎面而来，上书柱联“蜀道三国重镇，天下第一太极”。

昭化是蜀汉政权发祥地。《三国志·先主传》载：“先主北到葭萌，未即讨鲁，厚树恩德，以收众心”。建安十七年，刘备来到葭萌，察看地势果然如张松所献地图：两江汇合，绕城东去，剑门雄关，巍峨傍立，桔柏古渡，扼江拒守，确属战略要地。就此驻兵，于当年乘曹操进攻东吴之机，以帮助东吴为由，掉头离开葭萌，出剑阁西下，攻取成都，迫使刘璋拱手投降，最终成就蜀汉帝业。故有“蜀汉兴，隆中谋，葭萌起”之说，三国真迹俯拾皆是。著名古建筑专家、中国文物学会会长罗哲文先生说，昭化古城是全国现存唯一保存完整的一座三国古城。

牌坊另一面是罗哲文先生所题“巴蜀第一县，蜀国第二都”。

昭化古城顺利承接土基坝苴国都邑吐费城历史。2004年5月，罗哲文考察昭化古城，看到这座古城承载诸侯国都邑、郡、县、镇，完整展示了中国地方政权2300年延续不断的建置历史，在全国“甚为罕见”。虽满目破败，居住其间的居民毫无保护意识，破坏程度极深，但仍保留有不少原生态古迹。难能可贵的是，古县城的功能、格局以及公共设置都被完整保留下来。罗老兴奋异常，于是欣然命笔。

二中原移民重镇

东门瞻凤门门外是接官亭，虽然现在是游人如织区域，但两根古老的石柱依然无声地述说着历史过往。明代城墙，垛口，关楼，旌旗猎猎；登上城楼远眺，青山绿水相绕相围；一转身，满城青瓦绵延，起伏如波。

“道路交错相通，城门不相对”是古城建筑特点，让人匪夷所思。城中的街道除太守街横贯东西，将古城分为南北两部分，其余街道之间并不互通，均呈丁字形。其实，这是在冷兵器时代，古人生出的军事防御智慧，与青溪瓮城异曲同工。城中人自然清楚进出路线，而外人入城，却难辨方向。

大街小巷的青石板按三横两纵、中间高两侧低的瓦背风格随坡就势铺就。青石板镶嵌方式承载了最早的交通管制章程，为不同身份的人规定了线路。官道居中，两侧为轿夫道，庶民道在轿夫道两侧，来左去右。逢场天有衙役执勤，行人不按规则乱走，造成阻塞，会遭到鞭笞，是封建社会等级森严的体现。

剑刀巷的明代八卦井，是最早的公益设施市场化经营范例。古井、水轱辘、石窝俱在。明代城内一富人出资修建，既方便居民，又通过卖水赚钱。打水轱辘吱呀一响，清凌凌的水上来了，铜钱“当”一声丢在石窝里。长年累月，将石窝磨得又光又深。

之前的戏楼高大趟亮，可容观众万人；贞节牌坊、孝友牌坊，原凿汉白玉，高九米，宽抵街道两端。为皇帝诰封而建。重建后规模虽不如从前，但感人的故事昭示着古城的香火鼎盛和人文渊薮，是昭化民风民情的最好研究范例。

街道不相通，城门自然不相对。古城四门东曰瞻凤，西曰临清，南曰临江，北曰拱极，四道城门错位而建。古时官员出入必走东、西两门，象征如日中天、顺应天意；城内迎亲从东门入，取紫气东来之意；嫁女出城走南门，寄寓富贵、祥和之意；出殡发丧必走北门。

北门外的大坪子，发掘73座秦汉墓葬。专家研究论证为迄今川内发掘的最为重要的秦汉墓群之一，其土坑木椁墓及出土文物印证了《华阳国志》所记，秦灭蜀后，因“戎伯尚强，乃移秦民万家实之”。

秦在统一六国的战争中，凡破一国，即命其豪强贵族迁移到巴蜀以充实统治基础，瓦解六国势力。但蜀道艰难，到了昭化再也不想继续深入蜀地，争相贿赂地方官员，让他们就此安家。《史记·货殖列传》记载：“诸迁虏少有馀财，争与吏，求近处，处葭萌”。白水关、白水县城、青川郝家坪楚墓、摆宴坝等考古发现都指向这一记录。

于是，昭化成为当时的移民重镇。中原文化与巴蜀文化在此高度融合。专家推测墓葬区域可能扩展至今天古城北部城区，如果继续发掘，整个古城将被撬开，逐回填保护。

城门始建于东汉，为夯土城，明正德年间包筑以石，之后代有修葺。南城门直面嘉陵江因而称“临江”门，清代被毁（听说故意毁掉，说法非常有趣，改日专题研究），现保持原样。该城门缺口两边是300多米的汉代夯土城墙，遗址被原滋原味保护。如今能看到这么长一段汉代城墙可不容易。 (元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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