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永康(南充)
羁留在外地一座小城公干,顿顿吃自助餐,肠胃出现不适应的状态。就打算晚上自掏腰包去街上找点可口的调理一下胃口。突然接到当地一位朋友的电话,说刚得知我来了,要约我晚上小酌一下。真是瞌睡来了遇枕头,我一口应承下来。朋友问吃点啥,我说清淡就行。朋友说,那就吃野山菌吧。
一看时间还早,就拿出随身携带的汪曾祺文集翻看。无独有偶,最先看到的居然是一篇写美食的文章。汪曾祺是美食家,写的美食系列散文隽永绵长,十分好读。更巧的是,这篇文章恰恰写到了野山菌,说昆明雨水充足气候温和,很适宜菌类生长。汪先生还如数家珍的写到了牛肝菌、青头菌、干巴菌、鸡油菌以及鸡枞,总结出滑、嫩、鲜、香四字特色,让我开了眼界也长了知识。这偶然得知的知识,既可以作为晚上酒桌上热炒热卖的谈资,也算是对野生菌宴的预热。
野生菌学名蘑菇,我老家是个小平原,不生长这东西。成年后我在南充定居,这里有浅丘也有高山,也就有了两次采摘蘑菇的经历。
一次是在在南充市郊的金城山。那时还未开发旅游,山上只有一个林场。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和朋友们一起到林间转悠,到处都是野生的蘑菇,因为前几天下了一场透雨,一放晴就疯长起来。蘑菇的菌柄如一把把小伞撑开菌盖、菌褶、菌环,上面还残留着昨夜今晨的露珠,煞是清新可人。因为没有人采摘过,我们很轻松地就采了一大包,带回林场去,请食堂的厨师加工。厨师接过一看,一个劲地把那些花花绿绿的菌子往地下扔,只留下的黑不溜秋,丑不拉几的少许,还说了一句我终生难忘的话——好看的都是有毒的。我就觉得这厨师像是一个哲学家,话里好像有很深刻的隐喻。
另一次是在苍溪的九龙山。据说山上有很多野生蘑菇可采,这就很有诱惑力。
去了才知道,连九龙山这样的冷僻之地也聚集了大批游人,蘑菇早已被先来者采摘一空。我们只有到僻远的大山深处去捡漏。山里没有路,就自己开路,为了打草惊蛇,每人都拿了一根粗粗的树枝,即可防身惊走蛇类,又可拨开密密实实的灌木丛,看根部有没有我们心仪的尤物。蘑菇居然还有,但不多,大都是五颜六色的,十分好看。我记起早年那位厨师的话,只采摘丑菇,那些亭亭玉立楚楚动人的美菇,我断然不敢染指,顶多也就是怜香惜玉地多看两眼。我们把为数不多的丑菇集中起来,送到一户农家乐去加工。山村厨师听说我们看见很多好看的蘑菇而没有采摘,一脸讥笑,也说了一句让我刻骨铭心的话——好看的也有无毒的,难看的也有有毒的。耶!这厨师又是一位民间哲学家。我感受到暴殄天物的羞辱,恨自己有眼无珠,不,是有眼无心。
毒蘑菇毕竟是客观存在的,因为误食毒蘑菇而丧生的新闻事件时有发生。民以食为天,是针对普通老百姓说的,还有一些人是以美食为天,为了一餐美味佳肴,不惜一掷千金,不少人为嘴伤身甚至为嘴丧生。是啊,有毒的花总是特别漂亮,譬如罂粟花;有毒的食物都是人间美味,譬如河豚,谁都知道有毒,但就好那一口,这真是食色性也。一说,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一说,为口福而死,做鬼也值得。谬也。
汪曾祺讲的故事说,抗战时期西南联大所在的昆明,时常遭到日本飞机的轰炸,师生们一听警报,都往郊外跑。但有两个学生例外。一个女生,总是在空袭期间洗头,因为没人,用水充足,还不必排队;一个男生,总是在警报拉响时开始专心致志地熬莲子羹,对四周的爆炸声充耳不闻,因为这个时候可以理直气壮地吃独食。前者为美,后者为食。在他们看来,二者才是人生大事,即使为之承担风险,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值。
值与不值,因人因事而异。我曾经在嘉陵江边的龙门古镇生活工作过一段时间,那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上个世纪20年代,该镇曾经有三个优秀的学子,满怀救国救民的理想到法国勤工俭学,在蔡和森、周恩来领导下参加进步学生的革命活动。但这三位都客死异国,原因仅仅就是误食了有毒的蘑菇!试想,如果三人学成归国,或许都会能成为南充历史上的杰出人物吧?真让人扼腕叹息啊!
近来的有一个网络热词——蓝瘦香菇,原以为是一个新发现的蘑菇品种或者是新开发的一个野生菌餐饮品牌。百度了一下,才知道“蓝瘦香菇”就是“难受想哭”的谐音。我就不仅难受而真的想哭了,这样的网络用语,不仅糟践了美好的词汇,也糟践了美好的蘑菇。
朋友打电话来催促我赴约,即将与蘑菇相会于汤锅,心情一下又大好起来。我想,有我上面这一些与蘑菇有关的故事垫底,今晚的蘑菇宴一定会朵颐大快,微醺而归吧。
(作者系四川省散文学会副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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