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多彩的烟火味 麦坤 文并摄

各种色彩的米饭摆盘予人强烈的视觉冲击。

烟火，读起来眼前有炊烟袅袅、灶火熊熊的意象，觉得是一个于平常日子最贴切的词，既有冲淡从容的况味，又有色彩升腾的感觉。这样一来，烟火里的烟火人间，不由人不爱。

儿时，我觉得烟火味是从一只菜篮子开始的。那只青竹织就的菜篮子，拎着到菜园走一圈，绿色的青菜、紫色的茄子、红色的辣椒、白色的萝卜……已是令人心生喜悦。就着水井打水清凌凌的水声把一篮子的菜洗干净，回到家中厨房，外婆用柴草燃起一灶红红的火，灶膛里噼噼啪啪的响声，炸响了烟火味，炸响了那些属于烟火味的美丽颜色。

读书时，觉得我们学校食堂的大师傅简直是艺术家。那挂在打饭窗口玻璃上的一溜菜牌，是由大师傅按照菜肴食材自己编写菜名用粉笔写上，不经意间就写出来一个五彩缤纷：红烧排骨、清炒小白菜、油炸黄干子、肉炒绿豆芽……每餐端着饭盆去打饭，喜滋滋地见证艺术品诞生：白的饭上一大勺红烧排骨，再盖上一份油炒上海青，一匙羹挖下去，舀起来的鲜艳直接进入口腔，任是万般愁烦也经不过这色彩洗礼，在五色里开出花来。

单身时，宿舍里住了五个女生，厌弃厂食堂伙食单调，决定合伙做饭。刚出来工作时工资低、收入少，伙食自然不能太丰富，能调制出来的色彩也不会太多。室友冬秀有心，买几斤红彤彤的辣椒，白花花的蒜米，细细剁碎、拌匀，找来十多个玻璃瓶，装满瓶子，顶上加了白色的盐，盖上盖子，从此，简单的炒肉，清寡的素菜，加进去一勺辣椒酱翻炒，颜色鲜亮了，味道热烈了，嘴里的感受丰富了，心里的劲头更足了。

跟家人在一起，有幸福的光映照着，烟火味里的色泽更加丰富了。

菜肴是营造多彩烟火味的高手。食材的多样令属于菜肴的烟火味绝不单调，从简单到繁复，都有不一样的色彩感觉。家常的一道番茄炒蛋，嫩黄的底色上裹一层橙红的番茄汁，面上洒落青绿的葱花，仿佛隔着一层青青柳色，看夕阳照在数只黄鹂身上，无比的清新，又无比的温暖。不厌其烦地烹制一道南方特有的甜醋猪脚姜，完成处理猪脚、煮熟鸡蛋、嫩姜去皮等繁多的工序之后，厨房里的甜酸辣诸般滋味愈来愈浓，此时揭开锅盖，可以看到一锅暖色调的汤，棕红的底色是日常里的喜悦，融漾却不浓烈，微酸却也回甜，尝到辣滋味而仅仅停留在舌尖，到了胃里，只剩下暖意。

白饭也有无数色彩幻变的可能。为引诱孩子的食欲，常做的炒饭里有米饭的白、豌豆的绿、玉米的黄、胡萝卜的红，是一种关于童话色彩在食物中体现的烹调手法。后来友人分我一把密蒙干花，煮出亮黄色的水，把米放在这水里煮，就煮出亮黄色的饭来，带着密蒙花的香，吃在嘴里，像品尝春天的风。如若往这密蒙花米饭里加入香肠、小葱、香菜，色彩丰富起来，滋味就转到秋天，丰腴、热烈，满足。而广西特有的五色糯米饭，觉得是米饭色彩的巅峰之作，五色只是底线，有人能煮出七色，甚至十二色！人们取材于自然，用枫叶、红蓝草、黄栀子煮出水来泡糯米，泡出黑、红、紫、黄种种亮色，彩色与白色一起配合着摆盘，各样色调和谐在扇形、圆弧形……种种图案里，予人强烈的视觉冲击，是我们这片多民族聚居的土地上热情勤勉、善意包容的最好表达。

点心更是色彩纷呈的骄子。把任一种有色果蔬的汁液揉入面团、米粉团里，就能幻化出无数从视觉到味觉的美妙来。常见的有南瓜饼，把南瓜煮熟压成南瓜泥，和入糯米粉内，包入香甜的芝麻花生红糖馅料，用饼模做成有花纹的黄色糍粑，像远空的黄月亮一般诱人。有紫薯馒头，和入紫薯泥的面团，与白面团分层叠放再卷成圆筒，切块蒸熟，螺旋形的切面是美好味觉在转着圈。更别说胡萝卜汁、红薯叶汁、火龙果汁……一应色彩都在为点心预备着，如若有心，一片薄薄的饺子皮也能变身成七彩棒棒糖模样，做成饺子，又让人每一口都像吃下去一道彩虹，心胸马上与天际相通，豁亮而宽广。面人，应该是天然食材色泽在点心应用上的集大成，鲜亮的服饰，吸引眼球的色彩，栩栩如生的形象，既是人的智慧在闪光，更是自然的力量在显现着无比的神奇。

如此丰富美妙的颜色，不在远处，就在与我们休戚与共的食物当中，就在我们生活着的每一天里。只要你的心中永远亲近烟火味，珍惜烟火味，它们，就这样追随你的每一根视觉以及味觉神经，照顾到你最细微的感觉，牵扯起你每一丝有关于幸福与喜悦的由头，直至牵出一个斑斓热烈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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