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与儿子□刘宏韬

清明前夕，母亲从乡下打电话给我，她说父亲腰腿已经痛了好几天，走路都困难了，让我带着他到医院检查。

父亲是那种有些好强、不到万不得已不开口的人。既然母亲这样说了，就表示情况已经严重了。当我看到父亲佝偻着身体，一步一步拖着脚走路的时候，我也忐忑不安起来。我心急火燎地带着他到县医院做了CT和DR，显示结果是老毛病犯了：第3、4、5节腰椎骨质增生。这样的病症在八年前就发生过，当时我找中医拿了中药后就治愈了。这一次，我依然是请人帮忙拿了同样的中药。老中医特别交代，如果吃药三四天后没有效果，说明这个药没用，就不要继续吃了。于是在父亲吃药的第四天，我就特意向他求证，得知腿脚已经没那么痛了——这也就说明有效了，我那颗悬着的心就放下一半了。

到了清明节回家的时候，我跟父亲聊起他的病情。父亲怯怯地告诉我，他还是无法如往常一样行走，看来吃药也没有多大的效果，打算吃完了这个疗程后就停药。从母亲的言语和我与父亲的交谈中，我得知他的病症其实已经有了很大的缓解。他之所以提出停药，只不过是他自己无法感觉到恢复的情况，而且也有心疼几百块药钱的因素在其中。

我露出一副轻松的样子，首先夸了父亲现在的状态，然后又认真地给他分析了状况。我说他现在走路已经不需要佝偻着腰了，说明没有原先那么疼痛了；我说他气色已经好了很多，脸上红润起来了；我说他已经八十多了，身体恢复不可能跟年轻人一样快速明显；我说他要坚持治疗，不要因为心疼几百块钱就轻易放弃好转的希望；我说他身体一直都那么健康，那就是他对家人最大的支持，因为我们子女能够放心工作就值回那点药费了……

就这样说着劝着，在工作上曾荣获区级先进的父亲渐渐放开了心结，脸上也露出孩子般的笑容。他开始向我确认吃药的细节，需要注意什么，说着说着就起身去端药喝了一碗。

今年的清明由于沾了广西“三月三”的光，连着有5天的假期，于是上初三的儿子也得以放心地跟着家里去扫墓。经过连续两天扫墓之后，他心里有些厌烦了。当我告诉他假期最后一天是到宜州去给太公太婆扫墓时，他的嘴巴一下子就嘟了起来。

我没有对他的不情愿表现生气，也没有给他下强硬的命令，只是保持微笑把现实情况列摆出来。他还有不到八十天就中考了，一旦上高中之后，学习时间更加紧迫；如果再考上大学到外念书，回家的路途将会遥远。总结起来就是今后的七八年时间内，他在清明期间回来扫墓的机会都少了。因此今年就着难得的假期给先人祭扫一遍，对他今后可能的缺席也算是一种补偿。

我给他背诵了王维的《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告诉他虽然时节不同，但是“遍插茱萸少一人”那种遗憾和念想，却是相通的。我告诉儿子，清明给先人祭扫，不是迷信，而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一种传统美德，是我们后人缅怀先人的一种良知，更是我们生命的一种传承。如果他以后求学期间不能回家扫墓，那么今年的行动也可以为他的态度作了证明。

儿子听着听着，脸上的乌云散开了，迎来了阳光的微笑。

我想，爱是不需要唇枪舌剑激烈交锋的，也不需要义正词严讲大道理。有句俗话这样说：“老小老小！”

现在的我既老也小。我有父亲，也有儿子；我是父亲，也是儿子。我期望着，到了我只老不小的那一天，那个英俊少年也会像现在的我一样，懂得“老小老小”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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