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苍茫 （组诗）

内心苍茫（组诗）

作者：那超

一个人感受不了

另一个人的内心

一只春花开放了

另一只春花也跟着开放

我坐在石头上

蚂蚁围绕石头忙碌

无所事事的是我，还有春花

那时的月亮不能叫秋月

春花秋月注定不能同时出现

身后是高山，眼前是河流

秦砖汉瓦，唐宗宋祖，

或者别的什么

在遥远的风雨里

我已把所有的事情都放下

把这山叫做南山，或者东山，或者西山

都不重要

你可以织布，可以桑麻，

可以田园

桃子上市，桃花不见了

我以石为马

内心空空，碧草连天

雨声总在响

我读古诗

里面有江山，有风雨，也有秦淮夜泊

我的小城有小风

小城的脚伸进河水里，

有些冰凉

小城的小在于河流的小

在于它的弯曲

河的那边是别人的领地

小城闷热。下不下雨，

不是我的事

也不是小城的事

谁家的楼顶上长满了丝瓜

仿佛是突然做的梦

从遥远的旧时代开始

被一场雨带到这里

雨越过了边界

乌云停在对面的上空

东边下雨，西边晴

小城的暮色在雨声中出现

秋风从一片树叶上经过

小城的雨还要下一段时间

朋友雨天来访

天气有余

雨从它的余处偷偷溢出来

朋友说浮生难得半日闲

就跟着雨过来了

我的屋前有荷塘

莲叶田田过，小荷尖尖过

现在正好听听雨荷

把酒话前朝，说新事

小城有雨，朋友有心

小河夜里涨小潮

我问，醉乎？

朋友说，醉矣，可归可不归

木论古道

古道从汉代走到今天

穿越千年风雨，青石还青

苔草还是汉的模样

从黔到桂，从桂到黔

古道上走过无数商贾和铁骑

树木枯了又长，长了又枯

林中叫声最尖的那只鸟，没有现身

不知在叫唤何朝时的魂魄

千年的苍凉，

在鸟鸣中弥漫开来

路边的枯骨已化成参天大树

从树上滴下的寒露

打湿了半张树叶

像打湿谁的脸

当年一定是从桂地某处出发

赶了一天一夜的路

到达黔时，公鸡叫，天方亮

这个关隘便叫做黎明关

黔的阳光晒干他们的湿衣衫

他们喝了黔的井水又继续赶路

我坐在黎明关的石头上

北边是黔，南边是桂

一只松鼠从我眼前越过

由桂入黔

再也不需什么通行证

※木论古道位于广西境内，

是汉代连接黔桂的主要通道。

黔水南流

黔水不大，一直南流

入桂北，入桂中，

入桂南，入粤北

先讲苗语，再讲壮语，

后讲粤语

黔水不断长大

黔水回不了黔

黔水忧伤入海

后来河上建起水电站

黔水的忧伤放缓了脚步

黔鱼在宽阔的河水里恋爱生子

讲苗语或者是壮语

只有少数鱼儿去了广东

感受那里的热闹

一瓢阳光一瓢雨

老天爷情绪不稳定

乱了乡村孩子们的方寸

刚摊开晒谷场上的谷子到

河边游泳

一团乌云便带来一瓢雨

把谷子淋湿

他们把谷子聚堆盖住

雨又停了，太阳出来

他们又把谷子摊开翻晒

他们去游泳，去钓鱼

雨又下了

那时鱼儿正勤于上钩

他们忘了晒谷子的事

晚上吃饭时

父亲一边吃鱼喝酒，

一边骂孩子

孩子不做声

心里一直骂老天爷不开眼

桂花香

西湖瘦，桂花香

先生提着酒壶找老乡

其实先生早已不在杭州

在桂西北的乡下

他从心里掏出几粒桂子种在屋后

现在已开花

他把桂花晒干泡酒

醉后把小屋当成郡亭

把松涛当成潮声

鸡群饿了啄桂花

先生的鼾声平平仄仄

鸟儿一夜难眠

鸟儿看见屋内萤光闪闪

先生的屋子里装着一半的时光

另一半留在远方

阳台上的花儿从来不说话

鸟在楼顶上的丝瓜藤中

看见对面阳台上的花儿

鸟跟它打招呼

花儿低头不语

每个花盆里，都有一个朝代的古诗

主人在花盆里焚书坑儒

以此滋养花草

花草们优雅矜持，

像古代的仕女

主人从此不读书，不问世事

只照看花草，饮酒喝茶，

弹琴吹箫

蝴蝶不辞辛苦，飞上高楼

蝴蝶飞舞，意在奇葩

主人在远处观望不语

花儿也沉默不语

花儿谢了

主人又把花瓣埋在花盆里

新的花儿又继续开放

那些鸟儿叫累后飞走了

没人知道花儿叫什么名字

也不知道主人是谁

繁芜的小城没有一座佛

小城繁芜，车水马龙

河水环城流过

小城后面的山高过小城

山上的走兽伏地为石

古树不古，长出新枝

大山放出松涛，

放出青草与鲜花

河对面的田野献出黄金

稻穗在低头，在颂经

夕阳在西山之外

柳儿扶风，娇弱的美人站在河边

芦苇学她的样子

飞鸟从《诗经》里飞出

在河洲深处关关叫着

小城的身世隐藏在暮色里

一个异乡人路过小城，

寄宿山中

拿出全部光阴修一座佛

他爱这座小城

佛想与小城同在

看不见的忧郁像夏花

一只蝉的孤独让夏季狂躁

压在一朵花小小的心灵里

生如夏花，那之后呢

树木沉寂，像众僧面壁。五根清静了吗？

一只蝉孤独了，一座小城忧郁了

人们的脸像花儿浮现

热气在空中升腾

一卷经书在街道上穿行

人们的心静不下来

他们的心比身子飞得还快

河水悄悄涨潮

小城无雨

红颜着白色，着绿色，

着米黄色

小城无心，人们有心

夏花有心，又无心

作者简介：那超，原名韦超然，广西环江人，广西作协会员，写诗多年，偶有诗作发表。诗作是诗人内心河流的涌动，自然而沉稳，所经之处，浸润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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