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建华谈梁宗岱□程家惠

程家惠与黄建华合影。

2018年11月是梁宗岱诞辰115周年。11月11日上午8点半，我打电话给广东外语外贸大学老校长黄建华，希望下午3点半能拜见他，想不到他很爽快地答应了。我问他在哪儿见？他说：“到我办公室吧。”下午3点整，我提前来到他办公室门口，发现门是打开的，他早就在那里等候了。我打招呼道：“黄老校长下午好！”他一边微笑着招呼我进办公室，一边从外围堆满了书籍的办公桌走到靠近门口的一对沙发，招呼我和他并排坐下。他问：“还有别人跟你来吗？”我说：“没有了，就我一个。”我解释说：“我昨天看到11月6日广外成立‘梁宗岱学术研究中心’后，在网上查知您还在成立大会上讲了话，知道您近段时间还在广外，就冒昧要见您一面。”宾主寒暄一下之后，下面是我们的对话：

程家惠：很感谢黄老在广外成立“梁宗岱学术研究中心”的大会上提到广西右江民族医学院的“梁宗岱研究中心”，这不但是对百色学者研究梁宗岱工作的肯定，也是推介和鼓励。

黄建华：你们的确开展了研究，现在有什么新的打算？

程家惠：我们还是重点研究梁宗岱的诗作英译和梁宗岱在百色时期的翻译活动。

黄建华：你们有英语优势。

程家惠：我们缺乏精通法语的。

黄建华：广外可以跟你们进行合作，不过现在研究中心还没有指定主任，指定了让他们跟你们联系。

程家惠：应该是广外这边牵头指导我们。

黄建华：我们还是平等的合作关系。广外出了一本《宗岱在广外》，你有了吗？

程家惠：没有。

黄建华从书架上两本里面抽出一本送给程家惠。

程家惠：太好了，谢谢！您认为梁宗岱的法语和英语，哪一种更厉害？他是怎样学法语的？

黄建华：应该是法语比英语厉害，当时戴镏龄请他到中山大学，主要是请他做法语教授。法语专业开设前，偶尔上些英语课（主要是英诗选读）。他在法国的时候是泡在法国人的社区里面的，不像我们现在有些留学生几年都扎在华人圈里。梁宗岱还经常出席沙龙活动和法国人交流，沙龙里不少是法国的知识精英。

程家惠：您认为他的英语水平如何？

黄建华：当年他在广州就读的培正中学是美国人办的教会学校，他在那里做了大量的英文阅读和背诵；后来广交会上的有些英文资料是他翻译的，这说明他的英文功底扎实。

程家惠：您做他的学生时，他经常叫您去他家吗？

黄建华：我先是做他的学生，后是做他的助教，再后面是他的同事。无论是做学生还是做助教，他都不时叫我们到他家去“开小灶”，巩固我们所学的，开阔我们的知识视野。

程家惠：您对梁宗岱的夫人甘少苏印象如何？

黄建华：她对人的态度不错，对梁老也不错。梁宗岱晚年瘫痪有三年左右，她经常推他出户外散步，不离不弃，实在难得。这一点大家都看得见。特别是梁老去世后，她全力收集梁老的遗物遗作捐给学校，让梁老的精神和风范得到延续和发扬。

程家惠：您在推出《芦笛风》译注版之前，跟甘少苏有过交流吗？

黄建华：（从书架上拿出一个套子包好的一叠发黄的文稿）这是她给我的，她说“我没文化，不知道有没有用。你们师生一场，就送你留做纪念吧”。

程家惠：封面是梁宗岱写的字吗？

黄建华：不是，是他弟弟梁宗标的，字写得不错。另一本是刻蜡版印的，不知道是谁刻了。我觉得自己把它放在抽屉里意义不大，想来想去，最后我想到最好能将抄件译解后出版，这样也许还能了结梁老的一个心愿。

程家惠：您在常人难以想象的环境下完成了《汉法大词典》的编撰工作，获中国新闻出版领域的最高奖——中国出版政府奖（图书奖）。这一项浩大工程不但需要渊博的学识，更需要非凡的精神和毅力。您完成了这一大心愿后，接下来还有什么计划吗？

黄建华：尽力想办法让这本词典能长久的延续，既已获奖，所以更应该让它延续下去，任何词典不管它开始有多辉煌，如果得不到更新都会过时而最终被淘汰。我八十多岁了，增订工作主要由接班人去做，我人还在，做点“传、帮、带”的事情吧。现在要接班人安下心来不容易，目前的人才评价指标易于造成急功近利的浮躁作风，难以培养“十年磨一剑”、重质胜于重量的工匠精神和创新动力。

程家惠：也难以培养出梁老那样的一代大师，是吧？

黄建华：是的，百色有梁宗岱这样的文学泰斗是不可多得的。

程家惠：广西壮族自治区人民政府和百色市人民政府正在努力推进故居保护等方面的工作。

在跟黄老告别之际，我们还合影留念。

人物背景：

黄建华，男，1936年4月5日出生于广州市，汉族，1961年毕业于中山大学外国语言文学系，是梁宗岱在中山大学的第一届学生，受惠于梁宗岱的教学思想与治学风范，学业优异。毕业后，黄建华留中山大学任教。1977年至1981年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任译审。1995年广州外语学院与广州外贸学院合并组建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即任该大学校长。

为纪念恩师梁宗岱，黄建华与赵守仁教授合作写出了《梁宗岱传》，成为国内第一部系统反映梁宗岱生平事迹的传记作品，先后整理出版了能收集到的梁宗岱作品。黄建华为人称道的是，身患重病，不辞劳苦，花16年编出国内最大型汉法词典，被授予“南粤楷模”称号。

程家惠，百色解放街人，右江民族医学院教授，广西师范大学英美语言文学专业毕业后从事英语教学至今。2008年，程家惠教授开始研究梁宗岱及其作品，先后发表《梁宗岱的故乡之辨及其译作中的“乡音”》《当时澄碧江头见，曾向江神深许愿——浅论梁宗岱诗文中的故乡情结》《梁宗岱的六大谜团》等论文，并申报和主持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规划项目“梁宗岱诗作英译研究”，出了不少成果，受学界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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