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称是免费救助最后却要付数万元治疗费

北京京军医院大门。资料图片

●一家名为“杏林爱心基金”的组织动员脑瘫儿去北京一家医院治疗，该基金与这家医院关系微妙●业内人士表示，跟某家医院关联去做救助，或有欺骗成分在里面

先以爱心救助的名义声称为脑瘫患儿提供免费救治，再让患儿家属到北京郊区一家民营医院进行高额诊疗。近期，来自湖南、广西多地的众多脑瘫患儿家庭遭遇了这一变味的营销手段。

记者调查发现，这家名为“杏林爱心基金”的组织与北京市大兴区京军医院（以下简称“京军医院”）之间存在着微妙的关系。更严重的是，种种线索表明，“杏林爱心基金”与2015年就被有关部门叫停的“全国脑瘫康复救助基金”是同一组织。从2015年到今年，该组织以“杏林春雨行动”为由，与不同基金会合作，持续活跃在全国各地，为京军医院“筛查”脑瘫患者，用几千元钱的救助金动员患者就医，使之付出5万至7万元不等的治疗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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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例先“免费”后“要钱”

今年7月，脑瘫患儿宁宁（化名）的妈妈刘女士接到村长通知，称北京来了专家给脑瘫患儿看病，可以免费救助。刘女士一听是“免费救助”，立刻抱着3岁多的孩子来到了当地的一家宾馆参与筛查。登记了信息之后，工作人员告诉刘女士，回家等消息，如果符合救助条件，就可以去北京看病了。

过了几天，自称“杏林春雨全国小儿脑瘫康复救助基金会”工作人员的张江（音）联系了刘女士。通过微信简单询问了病情后，张江说，宁宁有96%的治愈希望，让刘女士抓紧时间买车票，带上4万元钱来北京看病，“爱心基金”可以补助3000~8000元。

在张江与刘女士联系的同时，一名自称北京京军医院临床医生的王医生也加了刘女士微信。在微信里，王医生也反复表示宁宁可以治疗好，让刘女士带钱来京，并说“救助名额只能保留到8月底”。

事实上，在宁宁诊断出脑瘫后，刘女士已经带着他在许多大医院就医，没有哪个专家说“肯定能治好”，这让刘女士产生了怀疑。

一名来自长沙的患者也有过“基金救助”的经历，他说：“2014年左右接到该医院的电话，说有救助基金。后来在京军医院就医花了6万余元，基金救助只给了1000多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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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民营医院藏身居民区

根据张江提供的地址，记者日前来到南五环外的高米店村寻找该医院。医院位于一片居民区中，由于没有什么患者，不走到跟前，很难发现这里有一家医院。

在一名医生助理的带领下，记者来到了门诊楼斜对面的“住院部”，脑科病区里患者稀少，每个病房床位4到8张不等，但多数只住了一人。“这几天人少，前几天人可多了，最多的时候住100多人，走廊还得加床”，医生助理向记者描述医院曾经的“繁忙”。

一说到这家医院，坐在公交车站附近执勤的志愿者阿姨一下子眉头紧皱，她凑近前来，压低了声音告诉记者：“我们本地人都不在这里看病，有病了上城里大医院看。这是一个私立医院，无法报销医保，来看病的都是外地人。让孩子住一个礼拜，花个几万元，做完手术就让你回家养着去，谁知道孩子好没好。”

在医院内，记者遇到了来自江西九江的吴女士，她带着患有自闭症的孩子小山（化名）前来看病。“我是今天上午刚到这里，已经交了5000元住院费，医生说可以给孩子做微创治疗，但是来到这里之后感觉有点失望，还不如我们县里的医院。”

另外一名安徽籍的患者家属，在医院匆匆看了一圈后便离开了，他告诉记者，自己四年来带着孩子在全国求医，大大小小医院去了很多，“这家医院设备不行，住院部的人躲躲藏藏，网上广告打得很好，但来了现场一看就不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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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点基金会和医院什么关系

不同于其他医院，这家医院的门诊大厅里，单独设置了一个“基金申领窗口”，窗口内的墙壁上挂着两个牌子，分别写着“中华慈善总会杏林爱心基金医疗援助定点单位”“中国初级卫生保健基金会健康与教育公益基金慢病救助项目指定合作医院”。

为什么基金申请窗口设在医院办公？该院一名医生助理说，这是因为基金只收来自医院的材料，也就是说，患者只能在京军医院看病产生了花费，凭借医院的票据才能申请基金，无法独立去申请基金。

除了在医院设立基金窗口，京军脑瘫病医院的所谓医生也和这家基金会关系暧昧不清。记者发现，最初联系宁宁亲属的王医生，在其微信朋友圈里有大量“杏林爱心基金”在各地活动的照片，救助电话均为010-508302××。记者拨打该电话，对方称是“杏林爱心基金”。而进一步查询发现，这个座机号码曾经被北京京军医院用来注册了互联网域名。记者向导医台表示自己要找看脑科的“王医生”，导医说：“王医生不是医生，是医生助理，不负责看病。现在不在医院，可能去基金那边了。”导医表示，该院的医生助理经常要忙碌基金的工作。

宁宁妈妈最大的困惑是，官方发通知明确“免费救助”，为什么到后面又变成了要花钱？记者向王医生及张江分别询问了同样的问题，对方的答复均是：宁宁不符合免费救助的条件，但基金仍给他们申请了部分救助。至于哪些患者得到了免费救助，对方说“很多”。宁宁妈妈询问同村、同县一起筛查的哪些患者得到了免费救助，对方又答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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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基金”被叫停，“套路”却没停

一家致力帮助脑瘫患儿回归社会的慈善组织负责人告诉记者：“如果通过宣传让病人去医院做手术，这更像是一种商业行为。一般的公益机构是不会这样传播的，尤其是跟某家医院关联去做救助，可能有一定的欺骗成分在里面。”

另一家专门做儿童心理健康的基金会负责人表示，如果一开始跟病人说看病不要钱，但又变卦，从宣传上误导了患者，这是不允许的。公益可以收费，但不能是欺骗的形式。

记者调查发现，“杏林春雨行动”“全国小儿脑瘫康复救助基金”“杏林爱心基金”等这些近几年活跃在各地的脑瘫患儿救助活动之间，存在着“换汤不换药”的关系。“全国小儿脑瘫康复救助基金”被叫停后，相同“套路”的基金救助与医院合作模式却没有停止，其间一直以“杏林春雨行动”的名义开展多次救助活动，其背后的主要参与人物和医院都是同一批。

2015年10月，二十一世纪公益基金会与京军医院终止合作后，新的合作基金会变成了“吴阶平医学基金会”，并出现在多个“杏林春雨行动”相关的新闻报道中。

而从今年4月份起，参与“杏林春雨行动”的公益组织变成了中华慈善总会。相关资料显示，中华慈善总会在今年4月受一名名叫李建林的人捐赠，设立“中华慈善总会杏林爱心基金”，定向用于脑瘫、癫痫患者手术自费部分的救助。京军医院是唯一定点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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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善总会“如有具体证据一定会审查

杏林爱心基金的唯一定点救助医院是京军医院，这个合作如何定下来的？记者致电中华慈善总会筹募部，一名工作人员表示，今年年初，李建林找到中华慈善总会要捐赠。根据相关法律规定，必须尊重捐赠人的意愿。“京军医院作为定点救助医院，是捐赠人李建林要求的，那家医院跟他有合作。”

中华慈善总会表示，他们只负责病人的材料审核以及救助金的发放工作，符合救助条件的病人向中华慈善总会提出申请，审核病人的情况属实后再向病人发放救助金，他们只做救助不做治疗。

该工作人员还表示：“我们也是在不断运作过程中发现有没有问题，这个基金建立到现在刚进入初筛阶段，现在在广西筛查。参与这种活动我们也要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如果说医院就是为了牟利，且有具体证据的话，我们一定要审查这件事。”据《北京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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