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匈初夏的越城岭有着别处无可比拟的美一种大而化之的

□彭匈

初夏的越城岭，有着别处无可比拟的美。一种大而化之的美，极目所至，简直令人消受不了。即便是以绘画书法见长的艺术家，都会被这满眼的葱郁感动得呼吸不畅。去天湖那天，车上连同《书法报》编辑在内的一行三十余人，沿途便一个个屏了息、静了气，专注于窗外。公路斗折蛇行，盘桓而上，你只需把目光盯住一个地方，那景致便会自动切换。春天的嫩叶已然转成了翠绿，满山漫谷，到处都是生命的律动。偶尔飞出一条瀑布，更让群山都喷发出了勃勃的生机。5月的山谷里，竟然还有几丛映山红，像爆竹的红屑，散落在万绿丛中。这便让人回味起王维的五言：“万壑树参天，千山响杜鹃。山中一夜雨，树杪百重泉。”

王维是描摹山水的高手，他的许多名句，眼前都可以得到呼应，比如“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又比如“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然而，今日的行程毕竟与千年前的诗人经历大不一样，他的“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不知倾倒了多少古往今来的文人墨客，令他们悠悠然心向往之，然而我们今天虽是盘山而上，终极目标却不是“水穷处”，而是海拔二千余米的高峡平湖。

登顶时虽是傍晚，雾霭从四下里合围上来，天却大致黑定。晚餐饮足了农家腊酒，众人便乘兴雅集一处，“美丽天湖书画行”活动序幕正式拉开。简短仪式过后，铺开笔墨纸砚，各展身手，尽情一挥。《书法报》来的两位女孩果然了得，举手投足，皆有法度，起笔收毫，意韵分明。一位擅长篆书，一位稔熟汉隶，诗词格言，对联名句，信手挥洒，求者不拒。活动顿时形成高潮。本市国画名家也一齐来了劲头，或浓墨重彩，或淡写轻描，山水云霓，鱼虫花鸟，鳞潜羽翔，各尽其妙。画面上，波光挂清汉，雁声惊白云，幽兰伴竹影，蕉叶衬雨声。酒阑耳热的书法家更是兴之所致，绝叫三五声，满纸龙蛇舞。一时间，场上场下，色彩缤纷，笔墨淋漓。午夜至矣，主客尽兴。

上天湖朋友很强调天气，说是八、九月份最好。正是秋高气爽时节，一泓碧绿，满天湛蓝，高山如卧，芳草接天。5月来游，不当时令。次日清早起身，俟至傍午，仍是大雾弥天。湖泊草甸，均藏帘幕之中。我们来到湖边，目光却被重重白幕阻隔，“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一时竟有些怅惘起来。细看那雾，竟然与别处大为不同，其颗粒之粗，实与毛毛雨无异，倏忽之间，发肤衣饰竟有些湿润了。《书法报》编辑唐艳随口吟咏：“奈何云雾两茫茫，未见佳人真衣裳。”殊不知，山上常有不测之云，幽谷时有不定之风，风过处，雾帘次第拉开，那山，那湖，那树，那草，便一一进入我们眼中。帘开之时，你得赶紧观赏，待你目不暇接之际，不知从何而来的山风又如同看不见的巨手，拉着那帘幕，当着你的面，将美景徐徐关闭。此时，天地复归混沌，乾坤遂成一色。此情此景，令人浩叹。人世之无常，不也是如此么？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这不正是西方哲学的原始命题么？

其实，一切随缘就好，触目皆是佳境。又道是，好事不可占全，美景岂可看尽。所谓酒饮微醉，花看半开，事物都讲究一个恰到好处。下山之时经过一个山村，村名让人震怖，叫做“血滩”。车上，全州籍的广西区政府参事蒋钦挥先生讲起当年清兵与南明军队那场血战，直听得人人心胆俱寒。当年的血光，早已被眼前浓荫覆盖。山岚如带，鸟语如歌，人长好，水长流，远离战乱，远离尘嚣，案头有文房四宝，釜中有淡饭粗茶，得此至味，夫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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