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君(广安)
舅公不在已经好些年了。门前的黄桷树还在,还是那么茂盛。树下一条小河静静流淌,从北边来,往南边去,不知不觉间到了远方。
知道舅公有许多小人书,是读小学了,每天要从舅公家门前走过。舅公家比公路低,一排石阶梯从公路通到舅公经营的商铺前。舅婆每天坐在铺子里,舅公干收拾东西打杂的活儿。原以为舅公家开的铺子是他们家的,我长大才知道是商业合作公司的,房子是舅公的。
铺子后面是一个小院落,院落前是一个铺满青石板的院坝,能摆上四五张方桌吃饭,院坝边缘用条石砌了护栏。坐在护栏上,可以听到小河流水潺潺,也可以看到黄桷树叶落到水面,像一只小船流向远方。
舅公的父辈是大地主,给他留下一栋院落。舅公读了些旧学,够得上知书达礼,小街或周围的人都称他罗老太爷,是对他的尊重。
舅公是双烈属,两个儿子在战场上牺牲了。其余子女中,一个儿子在岳池工作,一个儿子在南充,一个女儿在华蓥。每年春节,儿女们回来,一大家人团团圆圆,让人羡慕。
记得舅公,还是他的小人书,小人书就是连环画。舅公与舅婆守商铺,收入不是很高。他把国家发的两个儿子的抚恤金,全买成了小人书。有《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上甘岭》等,免费给小孩看。
星期天,如果家里没什么事,我们就到舅公家看小人书。舅公将小人书一本本挂在门前木板做的墙壁上,封面朝外,小孩愿看哪本就取,看完再还上原位。
大家坐在舅公家的小凳子上,或自己带来的小凳子上,专心地看,很少有人说话。公路上汽车经过喇叭响起,很少有人抬头。院落边竹林中的鸟儿偶尔叫几声,也没谁抬头。
小人书标价八分、一角或一角多,小街供销社门市有卖,大人们舍不得给我们买。放学从供销社小人书门市经过,大家流露的神情都是恋恋不舍。
哪个同学书包里能有一本小人书,是一件荣耀的事。每个同学都有求于他,在班上依次借阅,直至小人书被翻得书页卷曲了,仍在传借,有的甚至看二三次。
小街上有人将小人书挂在墙上供人阅读,看一本一分钱。但多数小孩身上常常一分钱没有,只能看看封面。要是哪个同学拿出一分钱租下一本,往往有四五个小脑袋凑在一起,盯着小人书目不转睛,租书的人也不制止。
舅公家是我们的乐园。几十个小孩静静地坐在院坝里,偶尔有翻动书页的声音哗哗响起。舅公要么坐在门槛前的藤椅上微笑着看着我们,要么去把小孩放回去时没有放好的小人书理一理,要么往给我们免费提供的开水桶里加开水。有好学的小孩向舅公问不认识的字,舅公会认真地教一教。
到晌午或傍晚,小孩们陆陆续续回家去。舅公与我的婆婆是姊妹,所以我叫他舅公。虽然我与舅公是亲戚,他也不会特别照顾我。我去看小人书时,他也只是对我笑一笑。每次看到晌午,我特别盼望舅公能留我在他家里吃一次饭,但一次都没有。
我们渐渐长大,对小人书不再那么依赖,了解世界的窗口越来越多。舅公年岁增大,到县城大儿子家养老去了,房子也卖给了他人。那些小人书是否跟着他进了城,没人关心。
后来,舅公离开我们,时间是上世纪末。舅公的名字叫罗增祥,现在想起,一切还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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