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之不易的准考证

□田达武

回想高考往事，至今记忆犹新。

1978年的高考招生，刚把考前政审改为考后政审，一来杜绝了一些人假借政审之名、大搞不正之风而埋没人才；二来减少了政审的工作量，避免了人力物力的浪费。记得我当时是在武胜复兴中学（今金牛中学）报的名，但不知为何，发准考证时没有我的。直到今天，我也不明白当时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以致我在准考证的问题上费尽了周折，吃尽了苦头。

我问发准考证的老师：“怎么没有我的？”老师说：“不晓得，去问区文办吧！”

我一口气跑了二十里路，赶到区文办，想要问个究竟。

区文办的人正在做考前的准备工作，忙得一塌糊涂，问急了，有人还“给失”（奚落）我：“要问为什么，到县招办去问，莫在这里乱嚎！”

不知哪来的勇气，鬼冲鬼冲的，当天上午，我从区文办出来，搭车直奔县招办。

县招办的杜主任接待了我。杜主任和蔼可亲，我向他说明了来意，并恳请招办给我办准考证。

杜主任听完我的诉求之后，笑容满面地给我讲：“县上不报名，考号都拨到各区去了，回去找区文办给你补报吧！”

听了杜主任的话，被人戏弄的感觉油然而

生，无助的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声泪俱下道：“学校叫我找区文办，区文办推县招办，你又把皮球踢回去，这叫我怎么办啊？”

杜主任见状，怜悯之心大起，说现在回去补办还来得及，同时还给区文办拨了一个电话，叫他们赶快为我补办准考证。

我担心回去后依然办不了，执意要在县招办报名，还抬出了当时的政策性语言：“考不考得起，是我的水平问题；让不让我考，是我享有的政治待遇问题。”杜主任拿我没办法，又给区文办打了个电话：“复兴考生田达武，按政策你们应该给他报名，希望你们赶快为他补办准考证，如有延误，你们要负责哟！”

杜主任为了让我相信，有意按下了免提键，让我听到他们的通话内容。

杜主任放下电话之后，又对我说：“这下你该放心了吧，赶快回去补办，晚了就真来不及了。”

这下我真的放心了，走出县招办，快到下午五点了，已经没有回去的班车，不得不等第二天一早赶车回去。

初到县城，我无心打望，脑袋里全是准考证的事，连没吃午饭都没察觉，当我路过中药材公司对面的馆子时，突然感到饿了，才想起吃饭的事。心想：没有粮票吃不到面和饭，吃点不要粮票的其他饮食也可以，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我把周身的荷包都摸遍了，加上三个锡角子（硬币），一共仅有六角五分钱，莫说吃，就

是回去的车费都不够。这一吓不轻，我的脚杆都在打“闪闪”。在馆子门前，我吞了一口口水，转过身，对直向车站走去。

在车站，我漫无目的地东走走西看看，打发着漫长的时光。说白了，就是在等天黑，再等天亮。

当时的车站，只有一排三间屋的一楼一底砖瓦房，大门口上方吊着一盏白炽灯，房前是一个大土坝子，尘土飞扬的。入夜之后，车站的人早已散尽，大门也紧闭，偌大一个车站坝子，除了偶尔有几声蛙鸣，到处都是死一般的寂静。那盏白炽灯，随风摇曳，虽然有些昏暗，但它给了我胆量。灯的周围，飞舞着密密麻麻的蛾子和咩咩蚊(细小的蚊子）。那场景，我一直不曾忘记。

因为钱不够，连饭都没吃，更莫想住旅馆的事了，但我也得找个地方睡觉呀。起初，我相中了停在车站大门前的解放牌货车的引擎盖盖，觉得那里有灯光，可以给我壮胆。我在上面蜷缩了一阵，骨头和盖盖硬斗硬，躺在上面很不舒服，而且烫得叫人难受，感觉像烙饼一样。于是我就想找一个凉快点的地方，便顺着进城上坡的公路，一路找去，在文化馆办公楼下面公路转弯的地方有一块平地，平地上稀稀拉拉地长着一些铁马鞭，我就在铁马鞭上坐了下来。车站门前的灯光，虽然照不到这里，但我能看得到。也就是那点微弱的光亮，为我驱赶着黑暗的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瞌睡来了，我就在那里躺了下来。我仰面向天躺着，双手枕头，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尽管蚊子起“搅搅”，我的两只手本能地不停拍打，哪怕打得满脸满手都是血，我也无心去追究那血是蚊子的还是我的。就这样，我在那里呼噜呼噜地睡到了天亮。

买车票排队时，不知为什么别人都让我，他们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管不了为什么，买车票要紧。因为钱不够，我只买了一张到万善的车票。

我先上的是客车，出站就转弯爬坡，我发现不对头，问同车的人，才知道坐的是乐善方向的车。乐善和万善，一字之差，方向相反，要不是发现得早，搭错车事小，误我赶考事大。当我下车回到车站坝子出口时，正好遇上到万善的加班车出站，我站在出口的中央，右手拿着撕掉了半截的车票，不停地挥舞，好不容易才把车拦住。

抵达万善，已是上午十点多钟。下车后，我顾不上大太阳，也忘记了饥肠辘辘，一路小跑，从万善到区政府的四十里路，到下午两点多才赶拢。那个累呀，现在想来都还喘。然而祸不单行，专程为我到县城补办准考证的滕老师，正好遇上嘉陵江涨水封渡，不得不绕道南充到沿口。直到考试前一天的中午，滕老师才把准考证送到我的手上，让我如期参加了1978年的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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