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家大院，落日 风雨宝箴塞（组诗） □符纯荣

落日来得太急。仿佛步子再慢一些

就赶不上院门关闭的吱呀声

夕阳穿过雕花门窗，不影响剧情

慢条斯理上演。门前人影憧憧，鸡犬相闻

长工挑水劈柴，丫鬟扫院做饭

镂空光线依次穿过朝门三道

给花园、天井、廊柱、戏台……

打上大户人家的昏黄轮廓或碎裂烙印

搁在窗台的桐油灯尚未长出锈迹

一如绘于黄麻纸上的静物，亮光频现

——落日来得太急，总是等不到

动荡时光安定一些，就将抽身离去

而瓦檐兀自守住藏青色的宁静

回廊串联着几页历史的断章。青石铺砌的路面

稍微显得阴凉——在川东大地上

要么被烈日牵记，要么被雾霭忽略

当然，这些都不影响剧情慢条斯理上演

除了落日性急一点

太太嗑出心得的葵花籽，老爷漫不经心的盖碗茶

与戏楼上吼得热闹的川剧一样

都不把百多年光阴放在眼里

天生桥，遇雨

雨落下来。像浅白颜料

一再打算翻新这些褐红印记

事实上，雨不止一次这样下过

并在多数时间大过需要——从天空下来时

它们想着法子紧贴桥面、扑进桥身

甚至极力穿透砂岩硬度

雨落下来时，我们的交谈因此中止

一些话题停留在意犹未尽阶段

躲雨的间隙，有人条件反射性抬头

看见雨水在阴面滴落

像一群顽固事物终于穿越桥的内心

——美景由此成立。弯拱之下，交代着

可供自由填充的留白空间

至于探究命运的态度

雨更适合专注如一。它比我们更舍得

拿出换取一切的大把时间

宝箴塞，听风

或许，斜式枪孔飞出的枪声

比直通通的管道更能护住记忆

吹过宝箴塞的风，有些起于

混沌晚清，有些来自懵懂民国

有些越过杀伐乱世……

一本书页的晃动部分，在翻阅的一刹那

总有部分心跳需要留下来——

十二座碉楼用枪声筑起一道坚固城墙

防教匪盗抢，防流年腐蚀

与固若金汤的外部相比，内里

重叠有序，足以为乱世家国守住底线

而苍生命运比不得帝王金贵

当世间险恶步步紧逼，须一退再退

从富庶平川、浅丘陵到四面危崖

值得依靠的，往往系于最后一线绝境

在宝箴塞，时代一如重生

替换着到来、远去。那些经年存积的财富

被坚固城防与人间温度收藏

值得聆听的，除了风带不走的秘密

还有更多让人感念的东西……

(注：宝箴塞位于广安市武胜县宝箴塞镇方家沟村，始建于清宣统三年（公元年）秋，占地多平方米，8个天井，道门，系当地豪门段氏家族为避战乱而修建的集军事防御、生活起居于一体的全封闭式川东民居建筑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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