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雷：千淘万漉始见金

●本报记者 杨晓江

他架着一副近视眼镜，面容慈祥。

“小伙子，给你倒杯水，这么热的天。”第一次离曹雷这么近，我略微有些紧张。

或许是紧张导致语迟，或许是功课做得不够，聊起诗歌创作，我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闭门羹。”

曹雷，早年钟情儿童文学，后一直从事散文诗创作，著有散文诗集《山野的红桑果》《涉过忘川》《抚摸钟声》《纸上光辉》等。散文《背篼》获1983年《儿童文学》优秀作品奖，《山乡夜曲》获四川省第二届文学奖，散文诗集《溪踪》获第八届冰心儿童图书奖。《背篼》《滚铁环》两篇作品先后被选入小学课文，创下“两个奇迹”，其中《背篼》还被前苏联翻译，刊于前苏联《儿童文学》杂志。

这是百度词条对他的注释。这是一个可以仰望的身影。

今年6月，第七届冰心散文奖颁奖大会在河北承德举行，曹雷的《嘉陵江月令》获散文单篇作品奖，这是南充首位获此殊荣的作家。

这分明是一个有着丰富素材的人物，可我们相坐半小时有余，始终话不投机。曹雷点燃一根烟，气氛略显尴尬。

直到一阵风从窗外吹进来，燥热的空气被搅乱。直到他掐灭烟头，纠结于我的采访究竟是因为他的作品还是对他本人的兴趣，到最后，他礼貌地请我离开，并轻描淡写地说，我的事，已反复报道过多次，这次获奖，发个小消息足矣。

失望又难过，不过我窥见了那些生活气息浓郁的诗句背后，曹雷那倔强又可爱的一面。

诗歌和生活一样，都有他的脾气。

可，这样很美。

沿嘉陵江逆流而上的诗人

鲁迅文学院专家对曹雷作品的评价是：“这些由艺术之眼和时间之手创作的诗歌，既有鲜明的时代烙印，又有个性十足的艺术特色。”

诗人陈宇的文章说：曹雷的文字散发着光芒。

好吧，我可以肯定地说，曹雷是一位热爱生活，沿着嘉陵江逆流而上的诗人。

出生于四川武胜县，曹雷的父母都是教师。在沿口、烈面、中心等乡镇生活20余年，良好的家教，乡村的气息，日夜流淌的嘉陵江，养育并丰满了曹雷心中涌动的文学梦想。15岁，正上初中的他便创作出《寄自广阔天地的书札》组诗，寄给《诗刊》杂志并收到用稿通知，这对一个十来岁的文学少年来说，该是多么大的鼓舞啊。

1977年，恢复高考后的那一年，21岁的曹雷考上了南充地区师范学校高师班，南充，成了他生命的第二故乡。

出名要趁早。很快，其处女作就在江苏的《雨花》杂志发表，这之后，曹雷打开了思想的阀门，佳作频出，不少作品被各种刊物选载。40余年来，曹雷在《诗刊》《人民日报》《星星》诗刊、《儿童文学》《少年文艺》《绿风》《诗神》《诗林》《青年文学》《诗歌报》《中国诗人》《散文诗》《散文诗世界》《红岩》等近百种报刊杂志发表了大量散文诗作品。

曹雷的作品在散文诗界影响极大，得到的不仅仅是沉甸甸的奖杯。

“一切皆能入眼，入怀，方为博大，散文诗如是。”这是曹雷的散文诗观。他的散文诗细腻、意象丰富、抒发情感舒卷自如。生活的种种，鲜花、流水、芳草、星河、黑夜进入他的视野，他用直觉去写作，他能敏锐地捕捉到生活最真实的一面。比如《咖啡屋偶遇阿佳》，“这些加糖的液汁，遮蔽不了杯中层层叠叠的苦涩。阿佳，还有什么风能吹起你旧时的长发？”

曹雷深爱散文诗。他在《纸上光辉》中说，“我一直以一种不疾不徐的节奏态势让它们成为文体。”也是这种态势，让他和其他诗人有了区别。

然而，散文诗不是想象的产物，它源自生活。走过的路、到来的冬天、剥开的橘子、街角的偶遇……曹雷说，想写了就拿起笔写，所有的生活素材都在笔尖生长，往往枯燥无味的都深藏诗意。他也承认，散文诗是自然生长出来的，来不得刻意。他说：有人问我散文诗的出路在哪里？我的想法非常简明诚恳：散文诗本身就是出路，它给了我日常生活的充实和淡定，给了我感受飞起来的洒脱和快慰。除此之外，我还想要什么呢？

“给你每一次阅读，能带来心领神会的愉悦。”这正是曹雷40年来的坚持。

是的。40年了。于是我们看到了今天的曹雷。

用文字点亮光辉

2014年4月23日，曹雷的《嘉陵江月令》在《南充日报》刊发，5月3日在《人民日报》刊发，随后又被《散文诗世界》以及全国100多家文学网站和各大知名诗歌刊物刊登，并被收入《人民日报2014散文精品》和《2014中国散文诗年选》选本。

《嘉陵江月令》是借鉴上古文章的一种体裁（月令是指一年的12月），曹雷用独特的眼光和情感来讴歌，在诗歌创作上进行了新的尝试和探索。

这是曹雷的视角，也是他享受的状态。

千百年来，无数文人墨客躺在嘉陵江母亲河的怀抱，低吟浅唱。“嘉陵江色何所似，石黛碧玉相因依。”唐朝大诗人杜甫在《阆水歌》里表达了对嘉陵江美景的由衷赞美，被称为咏阆水之胜。

曹雷是爱水的，他独爱嘉陵江水。《纸上光辉》下卷《在水边城市呼吸》就是写给嘉陵江和南充的情诗。他写出了《水边城市》《一个孩子幻想过的河流》等等。“水边城市，给了我们太多的轻盈，宁静和梦幻，还有丰沛的雨水和温暖。”这是他对嘉陵江无比深沉的爱，对南充无比深沉的爱。

简单的生活，写作就是重心。在细水长流的日子里，曹雷又一次完成积淀，情感爆发的产物便是《嘉陵江月令》，把嘉陵江每个月的温度、颜色和脚步一 一记录，这样他才过瘾。于是，冰心散文奖便是对他最好的褒奖，最大的回报。

日月轮回时。嘉陵江呵，你就是贯穿千年的那一声叹息！曹雷准确描绘出嘉陵江特有的精神和气质、厚重与轻盈，以富有想象力的语言让嘉陵江散发着独特的艺术之美。有读者称：这是近些年读到的写嘉陵江十分上乘的一篇美文。

散文诗是没有规律的，有的只是阅不尽的人世之美。曹雷还在沿着嘉陵江探秘，他要寻找更多美的事物。于是他直言不讳地写出了《嘉陵江流经南充》，“向南。向南。肩挑着东西两岸。一条先民的大河，一个城市的万水千山！”

时间不老，诗情不减，他依旧“仰望苍穹”、“渴慕辽远”。曹雷在《纸上光辉》后记中写道：接触书中这些文字，如果你眼角的哀愁似乎正被泛出纸上的光辉一点点映亮；如果你暗处的肿胀似乎正得到一次贴切的热敷……如果你若有所思，甚而若有所悟，那就好，因为这正是我努力想要做到的。

天上取样人间织

“枕过月一夜雨一夜的内容，醒来后终于明白，夜有多么绵长，怀念就会有多么强烈。”

读曹雷的诗，会发现他细腻的内心时常透露着淡淡的忧伤，《正在醒》这本诗集中，随处可见他对生命的感悟。随着年岁的增长，共鸣感也越强烈。

对于过往，他说他不愿谈及太多。人生苦短，恰如正在醒来的一场酣眠，幸以诗歌作枕，无谓梦影阑珊。

在这个写诗的人比读诗人多的时代，诗歌还有什么意义。对于曹雷而言，写诗不是谋生的手段，也不是随便丢弃的玩具，它是一朵被光辉照耀的玫瑰，是融于血液里的爱。

“黄昏，蜿蜒的山道上，打柴的孩子归来了。他背着满满一背篼柴禾，他背着五彩的晚霞，他背着大山给他的慷慨馈赠，他背着自己用劳动换来的收获。”这便是《背篼》中的主人公———山里的孩子。我不敢问，这里面是否有曹雷的童年和影子，但可以肯定，他写作的时候，肯定面含微笑并融入自身。

有一年，浙江某领导带队到南充来，南充有关方面给予接待，适逢曹雷也在座。当主办方介绍到作家曹雷时，这位领导激动起来：“你就是曹雷，知道知道！我孙子的语文课本上还有你的文章《背篼》呢！”大家一下子找到了共同话题，气氛也就融洽起来了。

一篇文章，会带来怎样的奇遇，你永远无法想象。

年近花甲，对生活的理解和感悟更加深刻，曹雷依然坚持自己独特的语言风格，写读者读得懂的诗歌，诗中有对生活的感悟，有对岁月变迁的情感抒发。“天上取样人间织”，在山水之间，在钢筋丛林，曹雷朝着更远的地方前行。

今晚，夜色正浓。

想起他，我想道一声，曹老师，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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