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老二”和“陕老二”

□夏孟珏

旧社会，人们出远门多是步行。走到荒山野岭，突闻一声断喝：“留下买路钱！”你就知道遇到土匪了。四川很多地方把这种土匪称为“棒老二”，简称“老二”；文雅人称其为“棒客”。为啥突出一个“棒”字呢？大概是因为当时的土匪少有枪支，行劫时多以刀矛棍棒为武器吧。

棒老二一般只谋财，不害命，并且盗亦有道，他们也有行事的底线。据说各地土匪都有“几不抢”的规矩，譬如：瞎子聋哑残疾不抢；节妇孝子不抢；寡妇独子不抢；婚丧嫁娶非仇不抢；婊子老鸨不抢；学生苦力不抢；先生郎中不抢；清官还乡不抢。我父亲就曾给我讲过，上世纪三十年代，他与同学从广安步行到成都读书，要走七八天，为抄近路翻山越岭，就曾遇到棒老二，见他们是穷学生，就一点没为难他们。

那时候，人们开玩笑相互间争夺东西，也常把对方说成“你硬是个棒老二啰”。在广安，我幼年时还多次听见有人称横蛮、豪强的人为“陕老二”。我一直不理解这个称呼的意思，不知道为何有个“陕”字，后来研读广安历史，才明白这个称呼的由来大概是这样的：

民国初年，四川基本上是国中之国，只和中央政府保持名义上松散的从属关系。统治四川的是大大小小的地方军阀。当时美其名曰“防区制”，即谁的人多枪多，谁抢到的地盘就大，然后各据一方，鱼肉自己地盘上的老百姓。所谓防区制，实际上就是军阀割据，各自为政，横征暴敛，民不聊生。民国13年（1924年，农历甲子年）2月，广安被陕西留川军第一路先锋司令孙杰率部占据。孙暗许部下官兵三日内可以任意抢劫、奸淫，结果广安城内好多商店被劫掠一空，一些妇女被奸辱，甚而轻生。广安民众苦不堪言，写信向在京家乡人蒲殿俊求助。蒲殿俊是四川保路运动首领，辛亥革命时期曾被推为大汉四川军政府都督，北洋政府期间曾任众议院议员、内务部次长等职务，当时影响较大。于是，已辞去了官职、正在主办北京《晨报》的蒲殿俊写信给四川清乡军司令邓锡侯，要求邓派部驻县，以解除家乡人民遭陕西留川军蹂躏之苦。邓应蒲之请，电令该军第一师第一旅旅长兼第六混成旅旅长罗泽洲（字平章）率部入驻广安。陕西留川军闻讯，自知势单力薄，还没开仗，赶忙逃离广安。罗泽洲自以为为广安百姓解除了灾难，不久在广安北园建立起一座“罗平章甲子平难纪念碑”，恬不知耻地自我标榜。结果后面几年，他在广安横征暴敛，也让百姓痛苦不堪。

当年那些陕军流窜川东一带，军纪涣散，为非作歹。他们盘踞广安虽然时间不长，但是抢劫、奸淫，无比凶恶、横蛮，广安百姓完全把他们看成是一伙“棒老二”。又为了将他们与普通的“老二”相区别，就把他们喊成“陕老二”，并且这个称呼在川东一带都有流传。因为这事件留给老百姓的印象太深，“陕老二”这个名词就延续下来，以至于直到现在，遇到横蛮凶恶之人，老一点的人还会说：“你硬是像他妈个陕老二！”

说明一点，这里说的只是因史实和语言习惯而来的方言词语原本含义，绝无地域歧视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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