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谷的王者（外二章）

□戴其林

王者不一定高大。

就像天意谷的王者，不是山，而是水。

满谷都是水的喊声。

一定是石头受伤了。

我的骨头开始撕裂般疼痛。天意谷是不是华蓥山的骨头被水撕裂的伤口？

水的喊声依然主宰着所有听觉和神经，包括我和那些天然植被。

谁是主宰谁就是王者。这是天理还是天意？

鹰飞过，无语。影子像乌云压顶，带着些震慑。

我怎么看见那么多白色血液在奔流！不，更像骨髓。

一路潺湲，只为寻找石上开花的瞬间。飞流直下，就为一挂千丈的壮观。

高山流水的唱和，鸟们既不送掌声，也不响口哨。曲高和寡该是一种怎样冷彻灵魂的悲壮？

身在谷底算不算堕落？

或许堕落并没有什么不好。就像这些步履匆忙的血液，总在自上而下中谦卑地堕落，却从来没人骂它是烂水。

没有烂水，水是优秀的。那些曾经举着锋利刀刃的石头最后不得不承认。

太阳来了，在水堕落成瀑的时候，为它们加赐了七彩王冠。

天池湖

是仙女手中滑落的镜子。

是千万年前冰川选择混成水样的激情澎湃。

是5548万立方米液体的睡态。

许是累了，让她睡吧！

一群鸟划过，心照不宣地划过，连影子也没落下。

一些风走来，轻悄悄走来，舍不得踩出半点涟漪，就躲进岸边的丛林和青草，至今不肯出来。

谁把她弄醒，谁就是混蛋！

一尾鱼钻出水面，气愤地捡起几颗雨滴，嘟哝了一句就走。

安心睡吧，没有谁再敢污蔑你！

华蓥山捂紧一肚子石灰和煤炭，站得高高地，眼神十分冷峻：看看我的高度，高度决定品质，来吧，谁都可以来，只要你像云彩。

杨家河

这是一河快乐的奔走呀！

更是一河心甘情愿的演奏。

树们忍不住一年四季地绿呀，连落叶也舍不得走。

老天瞒着本来的高远，让华蓥山撑着，不知又高远了多少。

云来了，扭头间说走就走，像少女怀揣着心事，却在匆忙中丢下疑问：成为河，抑或溪，就注定要歌唱一生？

华蓥山昂着头，连影子也昂着头，却看不出一点儿高傲来。他细心地托一缕风捎回口信：杨家河，不过是一条沟壑，就像巨人的一根须发，风不来，谁能知其轻重？

不管头顶发生过什么，杨家河总在最低处默默唱歌。

它的坚信比石头还硬。守着卑微，不停地唱，即使终其一生，也要唱出一颗明澈见底的心。

谁说眼睛揉不得沙子？杨家河揉了，而且从不间断地揉着。不仅沙子，还有泥土和石子，甚至巨石，都揉了。而今，它的明眸依在，善睐如初。

它的眼睛揉得进一切，因为它的心明亮着，没有谁看不见。

听杨家河唱歌，即使错过夏季误入了深秋，你依然听不出半点幽怨。

它不怨大山，因为阳光来过，还留下一河夏日清凉；它不怨繁星，因为朗月来过，还留下一河月影婆娑……

杨家河的歌声经久不息，因为梦在远方。梦不灭，歌声怎会停止。

听杨家河唱歌，不止是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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