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爱有天意

□向莉（遂宁）

那天，是一个周末。午后的阳光，穿过白色的窗帘透进来。和朋友燕来兮、细雨梧桐坐在咖啡厅，闲适地看书，喝茶，聊天。

咖啡厅里响起熟悉的旋律《假如爱有天意》，这是我非常喜欢的曲子。李健忧郁深情的嗓子唱到，“当天边那颗星出现，你可知我又开始想念，有多少爱恋只能遥遥相望，就像月光洒向海面。”

歌曲唯美，温暖又哀伤。当最后一个音符结束，我们眼里蓄满了泪水。停顿了片刻，燕来兮抹着泪，开始讲起她的外公，确切地说，是她的继外公：

那是上世纪四十年代末，我的外婆是一个苦命的家庭妇女，30岁就守寡了。外公去世时，大女儿8岁，二女儿（我妈妈）5岁，最小的女儿还在外婆怀里。在那兵荒马乱的岁月里，柔弱的外婆独自带着三个女儿，像一片掉入水中的落叶，不知道何方可以靠岸。为了生计，外婆不得不走出家门，靠纺纱织袜赚取微薄的收入，抚养嗷嗷待哺的孩子。

一年后，外婆认识了继外公，一个未婚的年轻人，是当时抗日名将李家钰的伙夫。外公对外婆很好，三个女儿视如己出，甚至为了她们，他和外婆没有再要自己的孩子，一心一意抚养着三姐妹。贫穷的家庭相濡以沫，家里重新有了欢笑。

这份乱世中的爱，会如满天的星辰，照亮后来我们一家四代人大半个世纪的深情。为了挣更多的工资养家糊口，外公离开部队，去了广安华蓥煤矿伙食团上班。他和外婆相隔两百里，一两个月回来一次，每次回家都把工资悉数交给外婆。

幸福的生活像烟花一样易逝。外公外婆的好日子才刚刚开了一个头，一年后，外婆就生病去世了。没了父亲，母亲也走了，惊慌失措的三个女儿守着身体一点一点冰凉的外婆，哭得惊天动地。街坊邻居都说，外公不会回来了，他还那么年轻，不可能把自己一辈子搭进去。毕竟他和外婆在一起生活才一年。出乎意料，外公迅速辞去了煤矿的工作，料理完外婆的后事，就在县政府食堂觅了煮饭的差事，养活三个女儿，他甚至拒绝了乡邻们的好意，没有续弦。他怕女儿们受委屈。

怀着对外公的感激，妈妈和大姨小姨拼命读书，大姨考上了成都水利学校。邻居们都说好人有好报，外公有福气。眼看着幸福即将敲门，大姨快中专毕业时，不幸因肺结核去世，她还没有来得及报答外公养育之恩啊！一手带大的女儿走了，坚强的外公终于被无情的命运击倒。周围的邻居，陪着外公流泪。我不知道命运多舛的外公，后来是如何挺过来的。总之，悲痛欲绝的外公很快振作起来，生活不得不继续。经历了大女儿的去世，妈妈和小姨稍微有个头疼脑热，外公都坐立不安，特别紧张，他把全部的爱和漫长的时光都倾注给了女儿。

外公50岁时，他终于苦尽甘来。妈妈和小姨相继参加了工作，然后像燕子一样，飞出去结婚生子，又陆续带着孩子们飞回巢看望外公。

又一个清明节，外公带着子孙们，浩浩荡荡回老家给外婆上坟，外公喊着外婆的名字，老泪纵横，“丫头，我终于完成了你生前的托付，你的女儿女婿、孙子孙女回来看你了，你可以含笑九泉了。”我们霎时泪奔，外公轻轻摩挲着坟头上的泥土，像抚摸着外婆的脸，边哭边说，“丫头，这一生好漫长，有很多个日子，我都过不下去了啊，想来陪你。可是，我不能，我不能啊，我得完成你交给我的任务啊！”那一天，我第一次见到外公说这么多话，流这么多的泪。那一天，我才知道，沉默的外公原来如此深情。一句话，一辈子。外公用他大半生的光阴，兑现了他对外婆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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