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枝花江河诗话（八） ■ 丁香

在我们搜寻有关雅砻江的诗词及其逸闻轶事的时候，理应提到距今约2000年前产生在雅砻江流域的少数民族歌谣——《白狼王歌》。它与“今夕何夕兮，搴舟东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的《越人歌》、“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敕勒歌》，同为古代少数民族三大诗歌。

《白狼王歌》产生于永平年间。“永平”是东汉明帝刘庄的年号，时间是公元58年至公元75年。此歌谣是白狼、盘木等部落归顺汉王朝时所歌颂的，由犍为郡（东汉郡治在武阳，即今彭山）官府属员田恭记其夷语语音，并意译为汉语。归顺的各部落首领，组成代表团，连同这三首歌谣，由益州官府的从事史李陵及田恭护送至东汉首都洛阳，朝觐和呈送皇帝。白狼、盘木等部落的牧耕区域，当在雅砻江上中游毗连地带，因《后汉书》编著者范晔即将此事归于笮都夷所为，而汉武帝在其地所设置的沈黎郡在之后撤销后，将其地并入蜀郡，在西部派出两都尉，一驻青衣（今雅安），管理汉人；一驻牦牛（今汉源），羁縻界外各少数民族部落，何况上已明言在汶山以西，汶山即岷山，这些都能说明其区位。雅砻江中上游地区，指今青海东南部和四川甘孜州及雅安地区西部。

白狼、盘木等部落既在雅砻江中上游，其歌谣怎么会与地处雅砻江下游的攀枝花地方有关呢？实际上是大有关联的。根据之一是，古代下游的笮人部落，同中上游的笮人部落同属氐羌族群，且下游之笮是由中上游之笮南迁而来的，故汉武帝在两盐地方置定笮县和大笮县。根据之二是，在《三国志·蜀志·张嶷传》中提供了这样一条信息：“定笮（此时原置于盐边境内的大笮县巳撤销，其地并入了位于盐源的定笮县，故定笮包括今两盐地方）、台登、卑水三县，去（越巂）郡三百余里，旧出盐、铁及漆，而夷徼久自固食，嶷率所领夺取，置长吏焉（意为将部落奴隶主私自占有的重要资源收为官府所有）。嶷之到定笮，定笮帅豪狼岑，盘木王舅，甚为蛮夷所信任，忿嶷自侵，不自来诣。嶷使壮士数十，直往收致，挞而杀之，持尸还种，厚加赏赐，喻以狼岑之恶。且曰：‘无得妄动，动即殄矣！\’种类咸面缚谢过。嶷杀牛飨宴，重申恩信。”刘琳在《华阳国志校注》中说：“盘木部落名，居于今甘孜藏族自治州境内，东汉明帝时与白狼等遣使贡献汉朝……此言摩沙夷首为盘木王舅，则为同种。”

两盐境内的笮（摩沙）人既与白狼、盘木同族同种，并有联姻关系，则语言必定相同，如此大规模地归顺汉王朝，其事及《白狼王歌》，也会传闻于下游的今攀枝花境内的古笮人部落之中。

此歌内容既载于《后汉书》，又为丁福保编入《全汉三国晋南北朝诗》中。后者标题为“白狼王唐菆《笮都夷歌》三首”，并有题解曰：“笮都夷者，武帝所开，以为笮都县。《后汉书·西南夷传》曰：明帝时，益州剌史朱辅，宣示汉德，威怀远夷，自汶山以西，前世所不至，正朔所未加，白狼、盘木等百余国，皆举种称臣奉贡。白狼王唐菆作诗三章，歌颂汉德，辅使译而献之。”现比对二书，录其内容于后。诗歌正文为东汉田恭对夷语的汉文意译，括弧内为夷语音的汉写，亦即音译。

白狼王唐菆《笮都夷歌（白狼王歌）》

《远夷乐德歌》

大汉是治（提官隗构），与天合意（魏冒逾糟）。

吏译平端（罔译刘脾），不从我来（旁莫支留）。

闻风向化（征衣随旅），所见奇异（知唐桑艾）。

多赐缯布（邪毗什补），甘美酒食（推潭仆远）。

昌乐肉飞（拓拒苏便），屈伸悉备（局后仍离）。

蛮夷贫薄（偻让龙洞），无所报嗣（莫支度由）。

愿主长寿（阳雒僧鳞），子孙昌炽（莫樨角存）。

《远夷慕德歌》

蛮夷所处（偻让皮尼），日入之部（且交陵悟）。

慕义向化（绳动随浓），归日出主（路且东雒）。

圣德深恩（圣德渡诺），与人富厚（魏菌度洗）。

冬多霜雪（综邪流藩），夏多和雨（笮邪寻螺）。

寒温时适（藐浔泸漓），部人多有（菌补邪推）。

涉危历险（辟危归险），不远万里（莫受万柳）。

去俗归德（术叠附德），心归慈母（仍路孳摸）。

《远夷怀德歌》

荒服之外（荒服之仪），土地硗确（犁籍怜怜）。

食肉衣皮（阻苏邪犁），不见盐谷（莫碣粗沐）。

吏译传风（罔译传微），大汉安乐（是汉夜拒）。

携负归仁（踪优路仁），触冒险陕（雷折险龙）。

高山歧峻（伦狼藏幢），缘岩磻石（扶路侧禄）。

木薄发家（息落服淫），百宿到洛（理沥髭雒）。

父子同赐（捕茞菌毗），怀抱匹帛（怀橐匹漏）。

传告种人（传言呼敕），长愿臣仆（陵阳臣仆）。

以上三章，共44句176字，汉语对夷语的意译和音译的句数和字数相同。这篇重要的汉译少数民族的诗歌，历代学者都十分重视。明、清时期的学者侧重于这些部落居地的研究，从二十世纪起，中外学者开始运用现代比较语言学的方法对其族系进行深入探讨，但意见颇不一致。对此夷语，有的认为是乌蛮爨语，有的说是彝之倮语，有的声称是纳西摩娑语，也有人认为是西夏语，或越人语，或藏语之前身，或概略云与羌有关而属于汉藏语系藏缅语族。但这个语族有很多语支，现在的彝、纳西、傈僳、基诺、哈尼、拉祜、苦骢等都属彝语支。除此，还有白、景颇、藏等语支。

从汉语意译的内容可以看出，汉译所加的三章标题，即乐德、慕德、怀德，皆是指这些部落对当时的中央政权汉王朝强盛、文明和善待少数民族的仰慕、感恩。说自己居地是日落的地方，要诚心归顺位于太阳升起处的大汉朝廷，服从统一领导。还涉及少数民族当时的生产生活，作者一再诉说自己部落居地的条件很差，境遇很苦，希望朝廷多给赏赐和帮助，改善部落处境。

雅砻江古代少数民族诗歌及有关逸闻轶事，除《笮都夷歌（白狼王歌）》外，若暂定其为彝语支诗歌，则同支尚有彝族的《葛梅》、纳西族的《创世纪》等这些雅砻江古代居民的史诗，亦属于此类性质，这里不再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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