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最美乡长 家家点起酥油灯 ———追记四川省甘孜州道孚县瓦日乡原乡长菊美多吉

核心

提示

2012年5月19日，道孚县瓦日乡乡长菊美多吉从早晨8点，一直忙到夜里12点过，才在自己的车里躺下了。第二天早晨被人发现时，这个康巴汉子的手已经凉了。

那天晚上，瓦日乡的百姓，为这个爱做小事的乡长，家家点起了酥油灯。有人说，我们不知道他是不是个好干部，但我们知道他是个好人，是我们心里的菩萨。

道孚县的乡镇政府，都有一个统一开伙的小伙食团。因为有热乎气，乡里很多的非正式会议，接待客人，都在伙食团，其他房间冷如冰窖。

龙灯乡伙食团的钢炉边，有个位置是他的。同事们形容他———嘭！把输液的袋子往伙食团藏式房屋木墙的钉子上一挂，伸出两个手指，捻捻眉间……他，菊美多吉，他们曾经的乡长，就着伙食团的炉火，开始开会啦！过后，同事们说，能偎在炉火边输着液开着会，对菊美多吉来说，真是少见的舒服时光。

一户户苦劝 把牧民劝到定居点

从成都平原出发，翻过二郎山，就一脚踩上了青藏高原的边缘。道孚县正在这个边缘，高原，高寒，平均海拔3600米。全县90%的人口都是藏族。菊美多吉更是别人眼中典型的康巴汉子：剽悍，壮实，走起路来威风八面。

一上任，菊美就遇到了难题。藏区游牧民传统的生产方式是逐水草而居。但游牧的生活，让老人无法看病，孩子没法上学，牧民们很难享受到政府提供的公共服务。政府决定设立牧民定居点，但牧民们过惯了从这个草场到那个草场的生活，不太接受定居，哪怕是有每户补贴两三万元的优惠条件。

菊美多吉开始上山。汽车走不了骑摩托车，摩托车上不去就骑马，马累得走不动，他就牵着马走，一户户地劝说：下山吧，不要错过这个机会，多好的政策！

牧民们被迎到了新居。屋里已装好了环保厕所，忙着搬家具的菊美多吉一脸的汗。

牧民转草场必须要过一条河。汛期水很急，牧民们曾眼睁睁地看着马在河里倒下，马上的孩子也被冲走。于是，菊美多吉修桥。桥修好了，连牲畜也懂得走桥面过河。

如今，很多人回忆起菊美多吉，说，他做的看上去都是些小事，但对一家一户的老百姓来说，都是顶天的大事。

血压220 医生说：你不要命啦？

对于牧民，草场就是命。有人把草场圈起来，甚至把别人的地盘也圈到自己的铁丝网里。菊美多吉劝说，设限。告诉大家，一个月后拆除。一个月到了，有人没有理会。乡长又出现了。骑着马，手里抓着老虎钳，用来剪乱圈地的铁丝网。那次，他们整整用了一周，清理了全乡范围的乱圈草场现象。天天骑马，把腿都磨破了。

菊美多吉累。他皱着眉头，经常不经意地说自己“脑壳痛”。乡医院的医生，偶然为他量血压时吓了一跳：高压220！这么高的血压，还在这么高的海拔工作，你不要命啦？！

妻子在不同的乡镇工作。他打电话告诉妻子自己身体不舒服。妻子请了假陪他去成都看病。医生留他住院，菊美多吉没空，几天后又赶回。两个人抽空去逛了街，在成都的繁华中留下两张照片。妻子说，那是他们俩在一起相守最长的时间，一共十几天。

被褥随身带 走到哪儿睡在哪儿

证件是重要的身份证明，可是很多藏族老乡并不知道这些，有的证件就随手一丢，还有的，根本不知道要去办。

于是，菊美多吉就要去操心，准生证、结婚证、身份证、户口簿……办好了，骑着摩托车送到牧民手上，还要嘱咐他们不能丢。

乡长要管种子，乡长要管化肥，乡长要把国家发下来的补贴挨家挨户送到百姓手里，乡长要抓猪仔给农户家；乡长要去县里为农民修路争取水泥，不多，一共12吨，但是，要跑五次；乡长要教从牧区移民到农区的牧民们种蔬菜和庄稼，帮助调教从没有耕过地的牧区牲口耕地；乡长还要当翻译———菊美多吉掌握道孚当地的藏语，会藏区通行的“牧场话”，还有熟练的汉语。

消防安全很重要，意味着几百平方公里的森林和草原不能出现火灾；平安交通，就要把那帮买了摩托车就在山道上风快骑行的小伙子们吼住，“你们懂不懂三快？学得快，骑得快，死得快！小心骑！”有孩子不上学，乡长要满山去逮淘气的学生；抽空还要跟派出所民警巡逻，专抓偷牛盗马的毛贼……

这一切都是乡长菊美多吉的工作范围。

他一天到晚地忙，被褥随身带，走到哪儿可以睡在哪儿。闷一高压锅饭，一下吃三天。路过家，下车几分钟，在路边抱起个鼻涕娃娃狠命亲———那是他儿子。

哭送乡长 家家点起酥油灯

高血压不适合在高海拔的地方工作。领导照顾他的身体，把他从高海拔的龙灯乡，调到低海拔的瓦日乡———所谓低海拔，也近3000米。但这已经是道孚境内最低的海拔。

菊美多吉有工作日记，上面也记着一些别人看来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3月1日

今日备忘：翁姆家的小娃儿需要一本新华字典。

4月11日

今日备忘：仁孜家的医保本户名需到县户籍办重新核实。

5月16日

今日备忘：尧日村村支部的图书架差两枚螺丝……

还有一些纸片，菊美多吉有随手记下谁家在修房子却没有钱，哪个有糖尿病……

工作强度大，他说“不存在”。终于有一天，他说，今天脑壳痛得不一样。那天，菊美多吉从早晨8点，一直忙到夜里12点过，就在自己的车里躺下了。第二天早晨被人发现时，这个康巴汉子的手已经凉了。

2012年5月19日，菊美多吉死于突发脑溢血。听说乡长去世，他工作过的乡里，老百姓成群结队地去往他家里探望。陡峭的山路上，有人走着，有人骑摩托车，还有拖拉机，上面载满了哭泣的人。那天晚上，瓦日乡的百姓，为这个爱做小事的乡长，家家点起了酥油灯。有人说，我们不知道他是不是个好干部，但我们知道他是个好人，是我们心里的菩萨。

菊美多吉殁年仅33岁，他爱穿红色，也喜欢黄色。他身后，留下了四位需要他赡养的老人和刚刚33岁的妻子，一双年幼的儿女———去世7个月后，菊美多吉的遗腹女呱呱坠地。

女儿生下来就很爱笑，像她爸爸。

（据新华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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