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莫高窟 □史万荣

身在河西，总让人无数次想寻觅埋藏这条千年走廊里深沉厚重的往事，或许那是一支支离的汉简、或许那是一片残破的丝绸、或许那是一件斑驳的青铜、或许那是一垛坍塌的烽燧、或许那是一座荒芜的山头、或许那是一首短小的诗词。

千年河西，曾经是一段多么辉煌灿烂的历史。祁连山下，牧草丰茂，牛羊满坡；石羊河畔，村镇错落，男耕女织。大汉的天子和匈奴的单于为了争夺这块风水宝地，展开了一场又一场腥风血雨的厮杀。那些被匈奴马蹄掳掠过村镇关隘，终于在霍去病鏖战河西走廊的马蹄下，纳入大汉的版图。

随着张骞二度出使西域，河西走廊迎来历史的曙光。曾经商贾云集的丝绸之路将汉唐的声名远播西亚，不论是王公贵族还是乞丐流犯，都踩着这条穿越城郭、戈壁、大漠、高原的神奇之路辗转千里，你来我往，驿站繁华，鼓乐喧天。敦煌，这座位于河西走廊最西端，地处甘肃、青海、新疆三省(区)交汇处的重镇，成为“丝绸之路”西出玉门关和阳关主要门户的古老城市，亲眼见证了丝绸之路从无到有，从盛而衰的历史。

前秦建元二年(366年)，一位风尘仆仆的僧人乐尊背负行囊，长途跋涉，翻越大漠沙海，来到敦煌附近。他筋骨不凡，目光深邃，此时持杖停足，满怀深情地注视着夕阳下鸣沙山。忽然山顶金光闪耀，如现万佛。乐尊席地而坐，双手闭合，虔诚跪拜于山巅之下。他停下脚步，旅居于此，在岩壁上开凿了第一个洞窟，敦煌莫高窟的历史自此开始。

灵巧的工匠，虔诚的信徒，用心中的信仰和手中的画笔，在一座座石窟中描绘着佛国的天堂。叮叮当当的锤凿声伴着春夏秋冬的岁月，一丝不苟的神情中寄托着太平盛世的宏愿。稻草、黄泥、木枝、岩粒……这些看似极其普通的材料，在一群能工巧匠的手中变成了一幅幅精美绝伦的艺术作品。

开凿于不同时期的洞窟内，彩塑着不同朝代体态健硕，神情端庄宁静，风格朴实厚重的佛像、菩萨、罗汉等，洞窟四周描绘着佛像、佛经故事、神怪、供养人等精美壁画。壁画题材丰富、场面宏伟、色彩瑰丽。九层楼内，有唐代武周证圣元年(695年)禅师灵隐和居士阴祖所建石胎泥塑莫高窟第一大佛。藏经洞内，秘藏着大量佛经、佛画、法器以及其它宗教、社会文书等五万多件，包罗万象。内容涉及到了四世纪到十一世纪中国古代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学、医药等各领域。

敦煌石窟营建的一千年历程，时值中国历史上两汉以后长期分裂割据，走向民族融合、南北统一，臻于大唐之鼎盛。在此期间，正是中国艺术的程序、流派、门类、理论的形成与发展时期，也是佛教与佛教艺术传入后，建立和发展了中国的佛教理论与佛教宗派，佛教美术艺术成为中国美术艺术的重要门类，最终完成了中国化的时期。其历史价值、艺术价值、科技价值不可估量。

历史成就了河西走廊的繁华盛世；历史也注定了河西走廊的衰败寂落。经历了贞观之治和开元盛世，随着安史之乱爆发、唐王朝的覆灭和中国经济中心的南移，海上丝绸之路逐步兴起，中国在内亚欧大陆进入了逐渐寒冷的阶段，西域地区脊背上已不再适合当时的人类居住，西北丝绸之路的东端几乎已经荒废，而西域各古国大多已不复存在，成为流沙之中见证丝路辉煌的遗迹。

清光绪二十六年(1900)发现了震惊世界的藏经洞，莫高窟再次吸引了人们的目光。王圆箓，这位被后世所唾弃的历史人物在莫高窟的史册上扮演了一个可悲又可恨的角色。身为道士，他来到佛教圣地莫高窟的初衷，是为了保护和修缮这块圣地。为此，他四处奔波，苦口劝募，省吃俭用，积攒钱财，坚守在戈壁风沙之中。然而，现实似乎跟他开一个天大的玩笑，从此将他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1900年初夏的一天，王圆箓为了将已被遗弃许久的部分洞窟改建为道观，而进行大规模的清扫。当他在为第16窟(现编号)清除淤沙时，偶然发现了北侧甬道壁上的一个小门，打开后，出现一个长宽各2.6米、高3米的方形窟室(现编号为第17窟)，内有从四世纪到十一世纪(即十六国到北宋)的历代文书和纸画、绢画、刺绣等文物5万多件，这就是著名的藏经洞。

面对这一笔人类遗留的巨大财富，王圆箓做出了他人生中最为不齿的选择，将这些价值连城的经书文物仅以几百两银子的代价卖给了英国人斯坦因以及日本人、法国人等，致使藏经洞文物惨遭劫掠，中国的宝物流落异国他乡，造成中国文化史上的空前浩劫。

“敦，大也；煌，盛也”。盛大的敦煌注定不会被历史的烟尘而埋葬，沉寂的岁月最终迎来新的曙光。

1944年，国立敦煌艺术研究所成立，标志着敦煌莫高窟保护与研究工作的正式开始。新中国成立后，改国立敦煌艺术研究所为敦煌文物研究所，国家正式参与敦煌文物的保护、维修与研究。其后，根据莫高窟保护现状制定保护规划，组织力量对木结构建筑、崩塌崖面和洞窟进行维修、加固。1961年，敦煌莫高窟被列为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1987年，敦煌莫高窟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

2000年，“藏经洞文物发现暨敦煌学百年”纪念活动在敦煌举行。次年，总投资2.61亿元的莫高窟保护利用工程完工。

面对集建筑艺术、彩塑艺术、壁画艺术、佛教文化于一身，历史底蕴雄浑厚重，文化内涵博大精深的敦煌文化，吸引无数国内外游人趋之若鹜，络绎不绝。

走进敦煌，让我们去感悟佛国世界的秘境，去领略彩塑艺术的精美，去感受飞天神女的飘逸，去聆听反弹琵琶的才情……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21世纪的丝绸之路，不再是羌笛哀怨、春风不度的塞外边城，千里河西走廊，正在和平合作、开放包容、互学互鉴、互利共赢的丝路精神和“一路一带”倡议指引下焕发着勃勃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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