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尼玛扎西:“大家都说 这位厅级干部的门最容易进”

“没有尼玛扎西院长的支持，我们可能做不到现在这样子。”西藏德琴阳光庄园有限公司（简称“德琴公司”）总经理刘学婷介绍。

她是从甘肃过来西藏工作的汉族姑娘，所就职的德琴公司建成投产后溢价收购日喀则市青稞原粮10万吨，占整个自治区青稞年产量的1/8。该企业加工生产的面粉、饼干、面包等产品已经销往内地，入驻到一线城市大型商超的货架上。

当初这家企业本只想建一个小小的啤酒厂，在整个西藏自治区内销售，但现在它已经成为了国内规模较大的青稞扶贫产业基地。

这源于当初尼玛扎西的鼓励和支持——希望建成一家能够走出西藏的龙头青稞加工企业。

西藏德琴阳光庄园有限公司建设初期，尼玛扎西院长在现场鼓励工作人员。受访者供图

尼玛扎西是西藏自治区农牧科学院（简称“西藏农科院”）的党组副书记、院长，从1989年起潜心青稞的良种研究和推广，带领团队先后主持选育出了16个青稞新品种（系），不仅解决了青藏高原上农牧民的温饱问题，还助力青稞产品深加工企业做大做强。

天有不测风云。尼玛扎西于2020年9月5日遭遇车祸不幸离世，但他曾经亲自搭建的西藏农科院和青稞加工企业之间的产研合作还会继续深入。

不少青稞加工企业负责人提到他时，都会感叹一句：尼玛扎西院长平易近人、耐心帮助我们解决问题，他的办公室是厅级干部里面门槛最低的。

从小作坊到流水线，帮扶企业做大做强

从2004年的青稞加工小作坊发展到具备完整生产流水线的大企业，从只生产青稞麦片发展到现在30多种青稞产品，西藏春光食品有限公司（简称“春光公司”）的成长蜕变离不开尼玛扎西的大力支持。

最初建立时，春光公司生产规模小，产品类型单一，提升难点在于如何把青稞深加工，生产出有市场需求的青稞产品。

春光公司请教了尼玛扎西院长，他亲自来工厂指导，从原料选用到产品研发，都亲力亲为帮助企业解决难题。

在尼玛扎西的推荐之下，春光公司用西藏农科院培育出的青稞品种“藏青2000”，代替颜色较杂、颗粒不够饱满的“320品种”，开发生产出来的青稞米品相优质，受到了消费者的认可。

春光公司也借机扩大生产规模，升级产品和加工技术。青稞产品最大的缺点是熟化后的产品保质期很短，在不添加抗氧化剂的情况下不到一个月就会发酸变质。保质期短，阻碍了产品流通和销售，降低了青稞产业的竞争力。

为了解决这个难题，尼玛扎西带领团队进驻春光公司的工厂，携手世界500强企业开展技术合作，研发出了保鲜技术，实现了青稞产品在无添加剂的情况下保质期长达8个月到1年。春光公司的年销售额也因此超过了7000万元。

西藏自治区日喀则被称为“世界青稞之乡”。位于日喀则的德琴公司，从2017年开始跟西藏农科院建立长期合作，逐步把西藏农科院的研究技术实现商业转化，2019年初陆续向市场推出青稞加工产品，包括面粉、挂面、饼干、面包、代餐粉等，今年底还将上市青稞啤酒。

青稞面包。澎湃新闻记者吴怡 拍摄

青稞啤酒。澎湃新闻记者吴怡 拍摄

为了帮助老百姓增收，德琴公司收购青稞的价格要比市场高，也招纳了一批本土大学生解决当地就业问题。

德琴公司总经理刘学婷告诉澎湃新闻，目前西藏自治区青稞年产量约为80万吨，其中日喀则年产量40万吨，公司建成投产后溢价收购青稞原粮10万吨，占整个自治区青稞年产量的1/8。2019年，该公司的产值达到8000多万元，营业额3000多万元，今年的营收情况总体比去年更好。

青稞加工厂。澎湃新闻记者吴怡 拍摄

目前西藏自治区中规模以上的青稞加工企业已有超过50家。帮扶青稞企业从无到有、从小变大、做大做强，尼玛扎西从没收过任何指导费，这一切付出都源于他对青稞产品行业的深切关心。

一年只休三天，从不拒绝访客

西藏农科院农业所研究员禹代林回忆，尼玛扎西院长每年只在藏历除夕、藏历新年和农历除夕三天休息，其余都是工作时间。

对于企业来说，想要踏进青稞领域，了解这个产业的发展，最好的途径就是咨询西藏农科院。尼玛扎西没有设定预约制度的条条框框，无论企业打电话，还是直接上门，他都热情接待。

西藏奇正青稞健康科技有限公司（简称“奇正公司”）也是一家青稞深加工企业，为保障能够充足供应原材料，奇正公司去年打算建设一个青稞基地。2019年春节，奇正公司总经理巴桑卓玛和奇正集团的李董事长向尼玛扎西预约了咨询。

尼玛扎西了解相关情况后，仔细为两位访客讲解了青稞选种和种植基地选址的有关问题。巴桑卓玛回忆，院长不会因为访客人多就草草应付企业交上去的材料，他会认真仔细阅读，亲笔写上意见，一字一句地斟酌。

为了让更多人了解青稞的发展，作为青稞研究领域领军人物的尼玛扎西，还帮助奇正公司建造青稞博物馆。从整体的产品布局到博物馆的大纲文书，尼玛扎西一字一句审核、修改，还协调西藏农科院的各个部门为青稞博物馆提供权威资料。这所博物馆预计将在今年11月底正式开馆。

为了让企业少走弯路，尼玛扎西也为企业的发展出谋划策。

前些年，尼玛扎西主张建设青稞标准体系，倡议西藏所有的青稞企业把青稞产品中青稞含量提升到50%以上，不做概念性的东西，而是实打实地做青稞产品，把青稞真正的价值融进产品中。

他提出，企业下一步除了深加工产品，还可以结合起来生产饲料、酒糟等，形成循环体系，促进青稞全产业链的发展。

“他要是有好的点子，就会随时跟我们分享。”刘学婷说，每次尼玛扎西来视察工厂都是悄悄来、悄悄走，不希望企业大张旗鼓搞接待。

尼玛扎西视察青稞加工厂。受访者供图

拍纪录片做直播，助企业走出西藏

生前，尼玛扎西有一个愿望——青稞产品不仅能在西藏畅销，还能走向内地和全世界。

他为此做了很多新的尝试。尼玛扎西在2018年和奇正公司合作过一部青稞纪录片《我和青稞》。

青稞的营养成分比水稻、小麦、玉米高，具有高蛋白、高纤维、高维生素、低脂肪、低糖等特点。但青稞知名度不高，很少有消费者对青稞的真正价值有所了解，青稞产品的市场规模也亟须扩大。

纪录片可以普及宣传青稞的价值，还能为青稞企业带货。尼玛扎西担任该纪录片的首席顾问，讲述青稞种植、品种研究和产业化，还安排了西藏农科院的专业人员和纪录片团队对接，为纪录片提供最准确和权威的信息。《我和青稞》将在今年年底或明年年初播出。

此外，尼玛扎西还亲自到直播间讲解青稞，为企业带货。德琴公司总经理刘学婷说，院长为公司带过两次货，印象最深的是最后一次。今年6月18日全国援藏大会期间，院长直播了2个多小时，青稞产品销售了260多万元。

尼玛扎西亲自到直播间讲解青稞。受访者供图

“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个非常震撼的数字。”刘学婷记得，当初邀请院长做直播时，还担心他会拒绝，没想到他爽快地答应了——讲青稞，三天三夜都没问题。

本来刘学婷为尼玛扎西准备了直播脚本，但真正到了直播的时候，尼玛扎西连脚本都不用看，滔滔不绝讲了一个下午，给网友介绍青稞的特性、优点、适合人群等，讲解透彻，反响热烈。

以往，青稞产品有任何新进展，德琴公司董事长张学斌都会跟尼玛扎西汇报一声，有时候凌晨了，两人还在探讨青稞产品的发展。

尼玛扎西不幸遭遇车祸去世后，张学斌习惯性地给他发微信：老哥好，给您汇报一下青稞精酿啤酒、青稞配方米都已经出来了。在天堂的您要健康快乐。

德琴公司董事长张学斌给尼玛扎西院长发微信汇报进展。受访者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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