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在故乡一隅与岁月常谈 读王芬霞诗集《不曾远去的春天》

幸 福

故乡是中国传统文化恒久的母题。两千多年来，故乡在诗人的笔下游走，文墨针脚绵密悠长，情感徘徊惆怅，浓郁的乡情思念贯穿始终。每个人的心里应该都有一个温柔的故乡，再也回不去，只在用文字堆砌起的城堡里，时常浮现在心底的思乡情结，人们所怀念的其实是盘踞在精神深处的童年时光。作家王蒙说文学“是人想起来的回忆。”而怎样写和怎样写出与读者产生共鸣，似乎是考量作者能力的一把标尺。王芬霞也未绕开回望故乡题材的表现方式，在看她新近出版的诗集《不曾远去的春天》时，让我再次思考故乡这样的命题。

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王芬霞的诗集《不曾远去的春天》，近日由陕西师范大学出版总社出版发行，将人生感悟落脚诗行，物化可感可知，文思细密，清新雅致，言之有物，情真意切，给人以美妙的畅想和艺术享受。

王芬霞，出生于张掖，现居兰州。自1983年发表文学作品，从2016年起的文学创作，短短四年时间，迄今已在全国各类报刊发表诗歌、散文诗等作品500多首（篇）。她站在辽阔空旷的原野上，仰望天空，与身边大河对视，从寂寥中品味生活百感交集的滋味，参悟人生蕴藏着的哲理，岑寂的诗意在记忆的碎片中油然而生，在她心田葳蕤滋长蔓延，她凭借不疾不徐的语速，气定神闲，沉浸于其中，娓娓道来，踏上一条漫漫回乡的路途。诗作中频繁出现的“敲打、驱赶、丰盈圆润”等诸如此类的字眼，充满心里切身真实体验的质感，经常出现在王芬霞的诗歌中，“跪倒在故乡的黄土地”“古老的水磨，把乡村的日子磨亮。”“被目光揉搓的麦地”“思念抽打灵魂”“庄稼撑圆了落日，秋虫的呢喃，饱满了耳朵。”这些精准清纯的用词营造出的陌生氛围，给人以新颖别致之感，细细思量，字里行间充满诗歌意象，这也正是她的诗歌作品格外引人之处。

一程山河相伴身边，苍生宇宙，日月星辰，风雨雷电，她在记忆里与岁月进行一次常谈。用非虚构写实笔触书写人间悲喜交集，不是抽象艰涩的书写，在诗歌韵律感有节制的叙述中，不难发现她搭建的桥梁，回望远去的故乡和踏上童年的回忆之路。在那里，山河依旧无恙，村庄幽静安详，目睹花开花落，故人如昨，很多抒情蕴藏其间，思虑沉静，喟叹良多，它们回避了以往司空见惯的套路，独辟蹊径地找到自己的写作途经，在遵循自我的情境中心无旁骛地守望，看到了作者自然流露而非刻意为之的创新，诗思诗情通过自信的叙事漫步荡漾，不经意间与遥远的故乡相遇。

离开老树的那一刻/枯树的眼睛正在深情地看我/我心凄凉/我像老树上的一片叶子/在寒风中飘零/小路/像一条绳子/把我绑得很紧很紧/别了，古巷/别了，故乡/远方，有一片不一样的天空/那里的风雨/正准备敲打孤独的灵魂”（《离开》）。

花香弥漫萦绕的小院里，揽入祁连晓月的高洁静谧，谛听黑河水日夜流淌低吟浅唱，缱绻流连的情歌。诗行间似乎淡淡的忧伤里，夹杂不露声色的忧伤。为什么诗人将目光投向比远方更远的童年，我想并不是以往有多么难忘，更是作者对曾经身历过的生活深情地回望，童真童趣令人印象深刻。

废弃的庭院/盛满了老旧的日子/正午的阳光/依旧眷顾无人的院落/跳进窗口与老屋对话/杂草/在曾经的小路上疯长/无人走动的路/已经称不上路/曾经的脚步/正踩着城市的路/

铁锹、锄头、镰刀/正在收获尘埃和锈迹/蜘蛛网正在封存曾经鲜亮的日子/麻雀俨然成了主人/叽叽喳喳散布自己的名片/蹦蹦跳跳、飞来飞去/猫、狗，在记忆里走动/老屋里的主人/已融入这片土地/老屋的后人/到了远方和城市/岁月/总会淘汰一些人、一些事/包括老屋/今夜月光也会躺在老屋生锈（《生锈的月光》）。

充满立体的颗粒感和画面感，使诗画艺术形式不期而遇，仿佛若有光，历历在目，是诗集中俯身皆拾的图景，散发着阵阵泥土的芬芳。如在《皱褶》这首诗中，王芬霞这样写道：

大山的皱褶/藏着太阳、月光、星光的秘密/藏着风掩埋的往事/皱褶，山的波浪/起起伏伏/羊群把日光踩得支离破碎/云影/正加重皱褶的色彩/一棵老杏树/皱褶里藏着风雨雷电的凶猛/杏花怒放/杏子飘香/花开的秘密/皱褶知道父亲脸上的皱褶/是风的凿子雕刻的/是岁月的锤子敲打的/山峰耸立/江河横溢/那些坑坑洼洼/都是艰辛的路/母亲的电熨斗/烧红了都熨不平/父亲脸上的皱褶/父亲带着那些山水/使劲往前走。

故乡的风景在诗人的眼中是怅惘及朦胧的景象，它们很多正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远去，那些想起来的映象镌刻中心灵的底片上，虽然已不再具体却又分明真切在眼前生动显影，端坐在回忆的返程中诗人梳理过往云烟，或多或少地勾起读者的集体的印记，仿佛它们不曾远去近在咫尺，与读者或多或少地产生心理共鸣。

春天的气息/从花蕊中溢出/被老树的梳子梳洗过的风/正在传递春天的芬芳/鸟的语言/正在追赶花香/举手/清香从指缝滑落。

大风过后/杏花雨飘飘洒洒/掩埋一缕缕乡愁/花瓣/在草地、河流裸奔/留下一串串哀叹的脚印/杏树/正在打磨时光的年轮/杏花、杏子/一抹亮色越来越鲜艳。（《杏树》）

在极富感染力的童年回忆中，祁连山麓的雪水浸润心田，留下来深深浅浅的印记。返回的故乡，明月当空，心心念念恋恋不舍的东西，我想应该是那个从时间深处走来的自己，那段时间的人和事，亲情相伴的往昔的眷恋。翻阅往昔的时光，回忆往昔的印象搅拌着渐次朦胧的记忆，她说“有些情感，要用泪水来体验。”

人生经不起时间的打磨，在失落与彷徨的路上，我们一起跟时间赛跑，面对人生旅途的得与失，得之坦然，失之淡然，就这样匆匆忙忙，期间我们一直都在说服自己，怎样跟自己的时间与生活的和谈，我们终究原谅了时间的全部赐予，懂得了时光的抗衡，无论输赢，我们被时光打磨，学会了跟生活互相妥协，最终心悦诚服接受了自己的完美与不完美。

四月的我/是一瓣飘零的花/被风的手/轻盈地托举/检阅绿地、山川、河流/落红有情/留一路芬芳/绿草覆盖的土地上/有温柔在等待/一朵野花瓣/没有牡丹的惊艳/也没有杏花的恬静/桃花的笑容/与时间谈判/再给我一次浓烈的开放/以纯洁和激情/等待/等待你优雅而来。（《花瓣》）

作为鲁迅文学院甘肃省中青年作家文学创作培训班学员，热爱家乡的情愫，赞美人生的着墨，追求诗歌创作融入哲学向度的书写，创作时对自己作品的精益求精。她珍惜过去的苦涩与甜蜜，同时发现并讴歌陇原的美丽与雄浑画卷，荡漾着浪漫妩媚的涟漪。

品味诗集《不曾远去的春天》，感受诗行间承载厚重的思乡之情，对自己心路历程进行一次小结，诗人着意于创作旅程的再次出发。诗人在钟爱的文学创作过程中，采撷生活的浪花，诗意萦绕心香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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