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北的沙枣树

最早见到沙枣树是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在宁夏回族自治区中宁县境内。那一年我在宁夏伯父家住了一个暑假，开学回甘肃已是8月底了。在去火车站的路上，我看到马路两边全是沙枣树，拥拥挤挤压弯了枝条的金灿灿的黄果清香四溢，非常诱人。我走几步就向树上投掷一块石头，于是黄里透红的玛瑙般的沙枣果就撒落一地，我非常喜爱地捡起来装进自己的口袋。没走上一里路，就把衣裤上的四个口袋装得鼓鼓的。

后因工作之便，在一年端午节前我去了一趟景泰，又看到了一路连绵不断的沙枣树鲜花盛开，密密匝匝鲜亮耀眼玲珑可人的金黄色的小喇叭花覆盖着碧绿色银灰色的小叶片，像两道展开的锦绣飘向远方，又如行云流霞般地从车窗两侧的马路边迎来，是那么的清新，那么的芬芳，简直把腾格里沙漠边缘的砂路开成了八月桂花的长街，给这里的山川旷野增添了无限生机。坐在车子上，我嗅着沙枣花的清香，感觉心情特别的舒畅，简直是如痴如醉！于是乎，我就下车折了几枝，带回家里，插在水瓶里，顿时清香满室。我心里想，李清照如果生前见到沙枣花，一定很喜欢！

“金枝玉叶”是神话故事里的树，而“金果玉叶”却是现实中的沙枣树。沙枣树绿叶鲜翠，椭圆形的小叶正面呈碧绿色，背面呈银灰色，繁密而蓬勃，质脆而阳光。幼枝为鲜亮的古铜色和枣红色，老枝为灰褐色，枝条如榆树般柔韧，老树主干虽然尽显沧桑，但树皮没有榆树那么粗糙那么锈块龟裂。沙枣花娇小玲珑，正面金黄，背面银白，花嘴朝外翻卷，形似民国时期的留声机喇叭，个头酷似南方的桂花。桂花开在中秋期间，沙枣花开在端午前后；两种花都香味馥郁，以清香四溢的资质分别代表了两个季节的时尚。但桂树不结果，沙枣树结果。沙枣结果是一串一串的，很稠密；青果上面布有星星点点的小白点。成熟的沙枣果呈金黄色，熟透的为焦黄色、橘黄色、橙红色，一颗颗如同镶嵌在绿翡翠中的黄宝石、红宝石。

沙枣树浑身都有价值，它几乎把能拿出手的东西都奉献给了人类和自然。沙枣花是蜜蜂采蜜的良好蜜源，酿出的蜜不仅甜，而且香味馥郁。脱落的沙枣叶收集起来，是冬季的牛羊饲料之一。老家的农民还把沙枣花和叶子掺和在旱烟里卷纸烟，他们说抽起来不仅绵软，而且有种“软中华”的味道。酒泉人很会吃，一年春节，我去一位老家在酒泉的朋友家做客，我们品着普洱，吃着油饼，我觉得油饼酥酥的，甜甜的，酸酸的，别有风味。我一问才知道是沙枣油饼——是把沙枣去皮去核捣粹，和在面里做成的油饼，确实比我们在餐厅里点的南瓜饼、红薯饼好吃多了！沙枣木是纹理很细密很好看的做家具的优质木材。沙枣树栽植在盐碱地里可以改良土壤，栽植在荒山野岭可以保持水土。就连它的根系所产生的固氮根瘤菌，还能提高土壤肥效呢！

沙枣食品被誉为“21世纪人类健康的保护神”。以沙枣为原料做的“沙棘汁”“沙棘油”是风靡全国的甘肃河西的特产。沙枣树更是植物中的“生命之王”。我欣赏沙枣树能荣能辱，可贵可贱，随遇而安，适应环境的能力。截至目前，我所见到的沙枣树高贵者置于公园、渠埂，农家院落的大门前，树冠庞大，独木成林，一棵树撑起一片天。尤其农家院落大门前的沙枣树，一年三季给农家带来一种“风景”：春季，碧叶婆娑，春意盎然；夏季，金花满树，

沁人心脾；秋季，金果灿烂，清香醉人。就连大片的阴凉中也似乎渗透着芬芳，总吸引着三三两两的妇女坐在树下乘凉、聊天、做针线活。沙枣树更多的是排列成行，被植于乡村公路的两侧，枝繁叶茂，遮天盖地，树冠像巨伞一般，给马路搭上蓬帐。人坐在车上旅行，感觉一路风光，十里清香。沙枣树更具有顽强不屈、坚韧不拔的生命力，能在干旱贫瘠盐碱的土地上安身立命。去年夏季我又去景泰洪水，一路上看到了许多栽植在荒山野岭上的没有解渴水源的沙枣树，树下的山丘土坡干得似乎要裂开口子，飞蓬骆驼蓬似乎被挤出了茎叶中的水分，蔫兮兮地耷拉在地上，而沙枣树却生机勃勃，叶碧果翠。

沙枣树是对抗沙尘暴的卫士，是防沙治沙的勇士，是沙漠绿化的排头兵。在河西走廊，当狂风打着呼哨卷着飞沙野兽般地咆哮而来的时候，沙枣树横枝斜杆，精神抖擞，蓬勃挺立，遮风挡沙，对抗着沙尘暴肆虐地进攻。在“蓬断草枯”“惊沙扑面”，满是触目惊心的萧瑟与肃杀的腾格里沙漠和巴丹吉林沙漠的前沿，沙流像恶魔似的在西北风的助虐下向村庄和农田扑来的时候，沙枣树列行成阵，众志成城，臂挽着臂手牵着手筑起一道绿色的长城，伸展着钢臂铁腕阻挡着滚滚沙尘，保卫着人民的绿色家园。在大西北艰苦的环境里，在烫脚的沙丘上，在空气焦灼的沙坡上，在沙尘滚动迷漫的沙梁上，到处都有沙枣树的身影，它们有的三三两两一丛一簇肩并肩傲然挺立，有的孤身奋进像深入不毛之地的探险者，有的拧着劲儿横卧着，有的龙腾虎跃般的斜伸着。树叶在赤日炎炎下或闪着金光，或泛着银白，或洋溢着翠绿，摆动着甜蜜的滋润和馨香。

沙枣树呈现给人们的是无铅华之雅容，是无娇姿之素美，也是偏乡僻壤人迹罕至的不毛之地的优美风景。沙枣树堪称树中君子！沙枣花色雅香浓，迹远品高，丝毫不亚于桂花，称之为“花中第一流”也当之无愧。沙枣树坚韧的生命，坚强的品格，勇敢的斗争精神，完全彻底的奉献精神，以及它在地球家园中为人类所做的贡献，都是难能可贵的，沙枣树是一种象征！用“情疏迹远只香留”来形容沙枣树也很恰切。

□魏列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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