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报记者 徐敏
雪漠,甘肃作家。30多年来,雪漠创作了“大漠三部曲”“灵魂三部曲”《野狐岭》以及新作《凉州词》等具有浓郁西部味道的作品,被誉为“西部文学的领军人物”。评论界认为,雪漠的小说渗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雪漠味”,这种味道、这种氛围是当代文学中的“独一家”,十分罕见。新时报记者以雪漠出版《凉州词》为契机,就阅读和习武经历、写作理念等问题对其进行了专访。
“少小习武草上飞”
雪漠这个笔名,很容易让人想到“雨雪纷纷连大漠”,抑或是“大漠沙如雪”这样的诗句。雪漠的成长之地——偏僻的大西北拥有广阔的沙漠,他也喜欢雪和雪山,遂成笔名“雪漠”。和多数作家不同的是,在雪漠的成长经历中,习武一度和读书一样重要。
新时报:您的青少年时期是在练武和读书中度过的,高中时生活相对清贫,钱都用来买书。请问那时期您读的都是什么书?哪位作家或者哪部作品对您影响比较大?
雪漠:读过的书中对我影响最深的是《红楼梦》,我背下了里面的很多诗词。中学时从同学家借来一套《红楼梦》,我买了很多蜡烛,夜里“秉烛读书”。我把书中的诗词都抄了一遍,在无人的操场上散步时就背诵这些诗词。虽然当时年少的我分不清那些诗词好不好,但我想,既然出自《红楼梦》,就肯定好。
现在看来,书中有些诗真的不是第一流的。相较于唐诗宋词,它们显得很弱。当然,这并非曹雪芹的才情比不上那些大诗人,而是因为他化身为小说中的少男少女作诗,他们不管有多大的才气,少年写的诗跟李白杜甫们还是不能比的。当然,即使用现在的眼光来看,里面有些诗仍然非常好。
此外,我还读了雪莱的诗和其他名著,并且诵读了很多古诗文。
新时报:习武和读书,哪个对您更重要?这两者分别给您的人生什么影响?
雪漠:小时候我非常喜欢武术,并且下过苦功夫练习。初中时,我是学校武术队队长。高中时期,我开始学习凉州传统的站桩和各种拳法。二十岁时,我基本上实现了传说中的“蹿房越脊”,当然也不是神话般的飞檐走壁,但西部农村一般的院落和房屋,甚至包括过去的楼房,都挡不住我。这段练武经历训练了我永不屈服、永远强悍、永不服输的品质。这是中国武术对人格塑造所带来的一种有益的营养。
起初,我确实有着“武侠梦”,希望自己能练就绝世武功,行侠仗义。后来我“弃武从文”的原因在于,我不想用拳头改变弱者的命运了。只想依托我的笔,说些我该说的话。我发现,这个社会的改变首先在于自己的改变,然后用你的改变去感染别人、影响别人,让别人也跟着你一起改变。
我曾写过一首打油诗:“少小习武草上飞,老大已成雪里椎。武术虽是世间法,练到极致也洞微。”有人说,我的文字中渗透着一股独有的“雪漠气”,也许就有武之魂魄吧。
写作中能得到一种“禅乐”
在当代文坛上,雪漠作品体现了一种不可重复和替代的文学写作生态。雪漠作品中的猎猎疆场、侠客信使以及凉州生活的苍凉、厚重,都在文坛上独树一帜。《西夏咒》开作品研讨会时,学者们总结雪漠的作品,认为是“神性写作”。北京大学教授陈晓明则称之为是“附体的写作”。
新时报:有评论家说“雪漠的作品在这个时代是不可替代不可复制的”。您个人如何理解这个“不可复制”?是题材、写法,还是对写作的认知本身?
雪漠:我能随时进入一种状态,你可以称之为灵感。我任何时候都进得去。一旦进去就会发现,那里仿佛有一片大海,涌动着一种大力。所以我不像一般人那样,必须借助外物的刺激来寻找灵感,或者苦苦地等待灵感的出现。我什么时候想写东西,什么时候就会出现灵感。我的每一部作品都是从灵魂深处迸出来的,充满了生命的力量。没有信仰,没有相应的生命体验,没有实现信仰层面的超越,就无法进入这种状态,也无法实现这种写作。因此,它是不可复制的,也是不可替代的。
对作家来说,生命的体验和感悟是不可替代的。当一个作家写出一些不仅能让现代人欢喜、接受,还能承载优秀文化精髓的作品时,他就能做到“不可替代”。这样一来,他所认可的、热爱的文化与存在,或许就会依托作品而相对永恒地留存下去。像黑暗中的火炬那样,照亮整个时代,甚至能照亮后人的心灵,薪火相传。
新时报:您曾经说过“享受写作的过程”。那么写作带给您什么样的精神享受?
雪漠:我安住于一片明空,安住于和大自然融为一体的清明,让文字从我的心里自己喷涌出来,从我的指尖下自己流淌出来,就像火山爆发那样不可遏制。在这个流淌的过程中,我的脑袋里是没有一个文字的,我不知道自己要写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会写出什么。我所做的一切,就是打开电脑,把手放在键盘上,然后任由手指随着心中巨大的诗意跳舞。这个过程非常快乐。
有的人在禅修和瑜伽修炼中会得到一种禅乐,我在写作中也是如此。在这种快乐中,整个宇宙都好像在跟你一起狂欢,你根本就没有自己,所有概念化的东西都像是多余之物。在这样的一种状态下写作,哪有心思再去考虑什么主题、结构、人物、情节?我只能任由它们从我的心里往外喷涌。《大漠祭》《西夏咒》《野狐岭》《凉州词》及我的所有作品,都是在这种状态中喷涌而出的。新作《凉州词》致敬武魂
近期,雪漠出版了篇幅长达45万字的最新长篇小说《凉州词》,记录了清末民初凉州的一段风云跌宕的历史。小说序幕由一代宗师畅高林的临终回忆拉开,以凉州董利文复仇和归乡为线索,展现清朝末年凉州武人的日常生活,以及一场场惊心动魄的武林之斗、官民之斗、马匪之斗、情仇之斗。
新时报:《凉州词》的故事应该是早已在您的写作计划中。请问这本书具体写作时间历时多久?写作过程顺利吗?
雪漠:《凉州词》和我的《大漠祭》《猎原》《白虎关》一样,写作时间也比较长。也就是说,在写《大漠祭》的同时就在构思这部书。当然,最初的时候《凉州词》不叫《凉州词》,叫《风卷西凉道》,里面写了齐飞卿和陆富基的故事。二十一岁时,我就在齐飞卿的家乡北安任小学老师,那时候我的武功很好,结识了很多凉州拳师,也算得上是“武林中人”。那时我就有意地对他们进行采访、记录,收集了很多第一手资料。后来,写出了我真正意义上的处女作《风卷西凉道》。这部小说最终没有发表,但其中的一些素材我写入了《野狐岭》和《凉州词》。
《凉州词》初稿于2016年完成,之后进行了多次修改,2019年定稿后出版。这本书的写作过程还算比较顺利,因为前期的储备都已经做好,就像女人生孩子一样,足月后自然就分娩了。我的每一部长篇都是这样,时间跨度很长。很多东西都是齐步进行的,只是在不同的时间段里侧重点不同。每部作品都有自己的命运轨迹,我只管按部就班地将它们写出来就行。
新时报:《凉州词》的主人公董利文形象鲜活、爱憎分明,令人印象深刻,他身上所展现出来的侠义精神令人钦佩。在当今社会,您认为还有真正的“侠”吗?“侠”之于个人和社会的意义在哪里?
雪漠:在我的理解中,真正的侠必须有真正的武魂。它是一个人的血性,一种生命力蓬勃强旺的宣示。一个民族、一个国家,有了武魂,有了血性,就有了一种强韧的生命力。这种生命力,给予了一个民族和国家精神原动力。
特别在这个时代,尤其需要一份尚武精神。如忠诚,这是武术家非常重要的一个品质;如干净,真正的武术家都有非常干净的情怀;还有担当,很多武术家有一种大的使命和责任。所以,我们提倡铸就人格的时候,武术是一种非常重要的方式。
后来几十年的闭关,我对武术慢慢生疏了。但我想在老年的时候,一定要重新把这些东西捡起来。当然,我的目的不在技击,而在岁月消失之前,拥有一种尚武精神、强悍精神,拥有一种永不服输的体魄,当然还有对中华民族武魂的致敬和怀念。 孙婷婷 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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