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杉︱英藏黑水城出土西夏文《科注圆觉经》刻本残页

在新刊《西夏学》第十二辑（甘肃文化出版社，2016年12月第一版）中，西安交大林玉萍、孙飞鹏合撰的《英藏黑水城文献中的西夏文新现佛经考释》（89-100页）正确指出，《英藏黑水城文献》第一册中编号Or.12380-0384（K.K.Ⅱ.0285.jjj）的西夏文刻本残页（图一），为经文上方带有科文（指对经文的句段层次结构的分拆)的《大方广圆觉修多罗了义经》（简称《圆觉经》）。而且，同书所收编号Or.12380-0431（K.K.II.0285.a.xxxiv）的西夏文刻本残页（图二），也是同版的《圆觉经》，只是经文上方的科文已经全部缺损。

图一

图二

前一残页所带科文有四行，中间两行完整，第一行字迹模糊，且右上部残缺，第四行仅三字完整，剩余三字只残存右半。林、孙二君仅译释了中间两行，虽然大体正确，但也有些小问题，尤其是没能将其还原到汉文原文。比如第二行共六个西夏字，前五为大字，后一为小字。大字中的前三字（李范文《夏汉字典》初版第0100，3600，2082号字），林、孙之文译为“一请问”。但据日本江户时期刊行的几种带有科文的宗密（780—841）述《大方广圆觉修多罗了义经略疏》（简称《圆觉经略疏》，图三），与此三字相应的科文为“一申请”。第四字（4797）是“文”，第六字（5865）是“三”，只有第五字（2638）在《夏汉字典》中的释义本身就有疑点，而林、孙二君还把它错录为笔画接近的第2637号字。日刊《圆觉经略疏》科文部分该处只有“三”，并没有与其他两字对应之字。勉强解释后面三字的话，我猜大概是“（第）一申请”下面“文（又分）三”的意思。

图三

第三行科文一共五字（《夏汉》0100，2082，0678，2596，1902），林、孙二君译为“一立问威仪”，日刊《圆觉经略疏》科文部分作“一进问威仪”。三字完整，其余三字残存右半的第四行科文，可以根据日刊《圆觉经略疏》科文部分推断出来是“二正陈词句二”（《夏汉》4027，1014，3195，1543，3974，4027）。第一个“二”，表示作为第二部分的“正陈词句”与作为第一部分的“进问威仪”属于经文的同一层级，受辖于上一层级的“申请”。第二个“二”表示作为“申请”下辖第二部分的“正陈词句”下面又再细分为两个部分。至于第一行科文，由于字迹模糊，再加以右上部残缺，仅能看出“轮回”（2474，1332），“广济”（3310，2776），“四”（2205）等字，大概与日刊《圆觉经略疏》科文部分“深究轮回之根”等内容有关。

关于两张残页的定名，林、孙二君仅指出是具有科文的《圆觉经》，似不知宋版佛典中原有这种上科下经的组合，一般称为“科注某经”。比如日本石井积翠轩文库所藏宋版经折装《科注大方广佛华严经》（简称《科注华严经》，仅存卷第七至十，卷第五十七、五十八，卷六十六至六十八），就是这种上科下经的格式（川濑一马编《石井积翠轩文库善本书目·图录篇》，174页，第402图；同书《本文篇》，212页）。《科注华严经》的残页也出现在中国的古书拍卖会上，比如北京德宝2009年秋拍佛教文献专场第356号拍品。这类残页皆为日本回流之物，在国内藏家手中也多有收藏。上引带有科文的日刊《圆觉经略疏》，也叫《科注圆觉经略疏》。按照《科注华严经》和《科注圆觉经略疏》的题名方式，两张英藏黑水城西夏文刻本残页应该叫《科注大方广圆觉修多罗了义经》，简称《科注圆觉经》才是。

图四

其实在现存宋版佛典中，还是有《科注圆觉经》的，虽然至今未睹其全貌，但其残页却多次出现在国内的古书拍卖会上。就我掌握的资料，这部书的残页大概是在北京卓德2012周年庆大型艺术品拍卖会的古籍善本专场（2012年6月17日）首次上拍的（编号2180），一共十四折，内含宗密弟子裴休（791—864）序文三折，宗密《略疏》序文五折，《圆觉经》经文六折。到了第二年的北京卓德2013春季拍卖会“法宝重光—佛教经典专场”（2013年5月28日），又将全部残页重新上拍（编号2530）。在北京德宝2013夏季拍卖会上（2013年9月1日），全部残页（编号118）第三次上拍。在2016泰和嘉成书画古籍常规拍卖会（二）的古籍文献专场（2016年9月24日）上，经文中的两折（编号732）被拿出来单独上拍（图四）。在2017泰和嘉成常规拍卖会的古籍文献专场（2017年4月9日）上，裴序二折和宗序二折（编号2189）被拿出来单独上拍（图五）。琴岛荣德2017夏季艺术品拍卖会古籍善本专场（2017年8月20日），又重将2016泰和嘉成书画古籍常规拍卖会（二）古籍文献专场的经文两折上拍（编号2211）。这部宋版《科注圆觉经》的经文部分与两张西夏文刻本残页一样，也是每行十二字，可能与西夏文译本依据的底本是非常接近的。由于西夏文残页本身的损坏情况，再加上《英藏黑水城文献》的图版质量不佳，目前暂时无法判断西夏文原书为经折装还是卷子装。

图五

此外，山西省图书馆藏宋写本《圆觉经并抄疏科文七卷》（卷子装，存一卷），虽然全书具体内容目前尚未全部公开，但《第一批山西省珍贵古籍名录图录》（山西人民出版社，2011年1月第一版）公布的该书存卷照片（120-121页），正是上科下经的《科注圆觉经》（图六，图七），而且经文部分也是每行十二字，这是非常值得注意的。

图六

图七

感谢社科院民族所的周峰先生帮忙拍摄《英藏黑水城文献》第一册中有关残页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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