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萍
阳光和风的协奏从未离弦
一
风蹑手蹑脚来到我的文字时,云朵恰好压低了卓玛的端坐,一抹湛蓝也擦亮了扎西的张望。
爱在陌生的某个地方,涂鸦文字研磨的时光。
心是不会疲倦的。
黄昏依然记得风撩发的姿势,于是,很贪恋地开启回忆模式,在绿意铺展的地平线上,弯出一支歌。
十指抚琴,对着一只鹰,弹唱一首老得不能再老的情歌。
鹰会听得见时断时续的歌声吗?
风低低地回答:看我的心情。
甘南,我的甘南啊!?
二
风也有心情?
可是,等候的那颗心会受伤吗?
如果受伤的话,有时故意翻江倒海一段往事,是在疗伤,是绝对正确的吧?
如果可以,不再敷衍内心,不爱就不爱,结束就好。
本来,忘记就好。
一个人,总会遇见一个人。在一个个遇见里,心总会躲在云端,地老天荒的誓言,怎经得起风的撩拨?
十万火急的风,一点也不敷衍,依旧心生向往。
卓玛依旧,扎西依旧,他们还是他们。甘南还是甘南,草原还是草原。
只是,一些心思像鹰一样在盘旋。
三
如果有一天,我走丢了,那么我会腾空所有的记忆,任凭爱由着性子,写下关于草原的诗歌。
卓玛在挤奶,扎西望着那只鹰。我的目光跟着扎西的身影游移。
风,对我狂吠,姿势像极了对陌生狂吠的藏獒。
那抹铺到望不到边的绿,巧妙地把一颗颗珍珠散落,黑的、白的,大的、小的。犹如一串项链,挂在草原的颈项,任云朵欣赏,一天一天,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
我那些嫉妒的文字无比苍白,继而失忆。
心情与心境的真,盛开在初夏的云端。
寂寞,回忆,想念,心的江山,断句一直旋在风中。
暮春,初夏,时光,是一只经筒的情愫,在六字真言中永远反复……
四
卓玛打好酥油,扎西顺好马鞍,我准备上路的瞬间,恰好起风,恰好花落,恰好想念……
一切恰好,恰好的令人无所适从。
一切恰好,恰好的令人惆怅万千。
恰好,恰恰好。恰好的遇见,在我咽下一口奶茶的转眼,秋草的那抹黄席卷了我。
我撩撩额发,对着一侧低低盛开的龙胆花诉说。花瓣复制深海的蓝,也效仿天籁的深邃,幽幽地开着。我很想采一朵别在耳际,扎西的眼神鼓励了我,我真的摘了一朵,真的别在了文字的耳际。
在云朵漫天的一次次重逢中,我的心分外地寂寞了。
在一种心情里结束一些奢望,我准备随时离开。
我不舍得甘南,我不舍得草原啊!
五
云朵依旧,鹰依旧,还有草原鼠,躲着我的目光,偷偷地伸懒腰,游戏,晒太阳。
我是想学着卓玛背水,挤奶,打酥油,还有指挥牛羊的本事,柔美与粗犷,让心也狂野上一次。
我还想学着卓玛跨上无鞍的马背,揪着马鬃,打个扎西擅长的口哨,跑上好几圈。
然而,我一次也没有做到,我是甘南的过客,我是草原的过客,我迷失在草原黑漆漆的夜里。
我惆怅万千,心在那顶帐篷一侧支起锅灶,学着古人,青梅煮酒,吟诗作赋,还不合时宜地煮了一锅思念。
思念,很烫。
一些滚烫,烫伤了一切。包括空气,包括草色,包括刚步入心底的桑烟,包括遥远的你……
六
心被俘虏,只好对自己说声sorry,对阳光、对清风、对一些情愫说声sorry。
忽然有些颓废,陷入一种与草原割裂的状态。
我只有坐在桑烟深处,任风起花落。渐行渐远的情愫,在一去不返的光阴里,愁肠百转,万千回眸,只在瞬间颠覆执念。
一扇窗,朝着心的方向,开合只在瞬间!
一枚叶,悬在心间,枯萎只在转眼!
一个人,走了就走了,想念永恒在转身之间!
还好,卓玛一直在,扎西一直在。
还好,阳光和风的协奏从未离弦。
在卓尼,等候风的到来
是否记得,我沉迷的那个地方,离我很近,就叫卓尼,在临夏之侧的甘南。
那个地方近的遥远,我始终迈不开灌铅一样的双脚,绵软无力的躯体,沉醉于几碗青稞酒,分不清向西还是向南。
你是知道的,我是滴酒不沾的女子,却醉卧在洮河岸边的青稞田里,即使诗歌热烈的目光,也无法令我拔出被灌饱的灵感。
风总嘲笑我没有定力。
抿一口十万粒青稞酿成的酒,假装成行吟的歌者,学着鹰的模样,盘旋,展翅,俯冲,抵达后,一头扎入洮河最深处,做一尾石花鱼,由着自己的性子,游着游着,直到无法呼吸。
那么,就做水底的一株青稞,与水草结邻,做有绿卡的移民,整日饮酒作诗。看打马而过的牧人,用马蹄声丈量他的草原。
那些鹰的领地。远了。近了。
一滴洮河水,温润属于我的一方砚。
我的一方砚,无须雕琢,无须打磨,为我而生。
我有一方砚,一直舍不得用,生怕我握笔的姿势,拙劣的横撇竖捺,赶跑灵气。
自从拥有那方砚,我把自己作为洮河底的一枚石块,千挑万选、下料、设计、制坯、开膛、合口、雕刻、打磨、上光、配盒,试图也成一方砚。
如果你喜欢,可以由着你,研磨,掭笔,不怕磨损。
一千年前,我就是藏在云端里的一滴水,遇着风,遇着光,自由飞越。飞到青稞田里,籽粒饱满成一株青稞,穗头饱满,沉甸甸地等候岁月的开镰。
岁月的一弯青镰,不肯轻易开启。
我等着,一直等着,直到风干的记忆,有了岁月的痕迹,依然等着。
以藏乡江南表达对爱的恭敬
一
在甘南之南,风用人世间的锋利思想,雕琢出一个别样的王国。王国有个好听的名字——舟曲。
多么浪漫又诗意的舟曲啊!
山有雪,地有草,河流在妖娆,牛羊咬着新鲜的花朵,听着人们念着唵嘛呢叭咪吽,纯粹又彻底。
鹰是不老的金刚,护佑的周全。
神灵之上,神灵之下,舟曲在熟睡中醒来,在纯洁中入眠。朝圣的曲调过山过河,覆盖阳光普照的大地,山川,草甸。
我很安静,躲在青稞的芬芳里,躲在云端之上,躲在花开的舟曲中,与山河谈情说爱。
我甚至用隐身术,完成一次次的穿行,超越一次次对爱的表达。转眼几千年。?
二
我确信我是勇敢者,可是我又质疑我的勇敢。因为我不敢对着扎西表露心迹,不敢在山坡上搭建容身之所,更不敢豢养文字。
于是,我用一万个理由为自己开脱,我闯入舟曲,只想持续舟曲给予的大爱。
我坚持了很多次之后,在天黑之前,第一时间霸占了属于我的领地。
我成王,我成魔。我自由发挥爱的畅想。
我的贪婪在狂舞,我拿捏洁白,我涂抹绿意,我挪移山水,我还控制了所有的玛尼石,雕琢属于我的舟曲。
我藏匿着关于舟曲的一切,哪怕一缕桑烟,也逃不过我的视线。
我把舟曲牢牢地攥在手心,拒绝所有人的觐见。
偶尔,心有不安时,我会祈祷,请神灵饶恕我的私心杂念。
三
一直以来,我想我是正确的,我认为舟曲会宽宥我的自私。
直到某一天,神灵讲经布道的瞬间,山河魔性未除,用愤怒席卷舟曲,因为我的自私而报复鲜活。
瞬间,灾难突降。
我用眼泪记录2010年的那一天。
美好被颠覆,疼痛撕裂着舟曲的肌肤,乃至骨骼。
血泪染过的地方,爱从陌生的地方赶赴,滋生蔓延,谱写关于爱的故事,抒写人间的温暖和真情。
舟曲锻造的坚强,犹如鹰隼的穿越。
所有的目光和温暖,堆砌了新舟曲的骨骼和灵魂。花儿依旧开,草儿依旧绿,黑珍珠和白玛瑙般的牛羊,温和不堪回首的瞬间。
以爱疗伤,连神灵都羡慕。神灵也用旷世的温柔,把一段迁徙的时光拥揽入怀。
四
龙胆花染蓝草原时,甘南托着舟曲,甘肃托着舟曲,中国托着舟曲。舟曲举着时代的牧鞭,合着鹰展翅的节奏,完成一个又一个螺旋式上升的动作。
风带着异乡人摞起的惊叹和羡慕,像牧场上的牛粪垛,一个个碉堡样的自成一景。
我假装成诗人,在舟曲的每个村落和原野,涂鸦爱。
拉尕山下卓玛与扎西的歌喉很嘹亮,唱着只有他们听得懂的歌。声嗓清脆,婉转出他们会说的土语。
文字藏着的好山好水,虔诚舟曲人的信仰。
我努力模仿阿信,李城,完玛央金,桑子,扎西才让,牧风,小忠,花盛,阿垅,瘦水……
我也模仿着更多的诗人,彻底摈弃王的架势,成为一个普通人,一个为舟曲写诗弹琴的流浪者。
五
远方不远,如你所说:温和的阳光,通透的天空,穿过313线,透过余光,刚好捧给眼前的一份意外收获。
一份份意外的收获,开始梳理舟曲的流水和山峦。
天空敞亮的湛蓝,古朴纯手工制作的银饰,装扮身着藏袍的舟曲。
面对山野压低的晨昏,鹰笑而不答风撩发的柔媚,让妩媚延展铺陈,一直到世界的尽头。
红瓦墙、浮雕壁画、中国第一楹联文化街廊,被沉静之美镀的光芒,气势磅礴在高原之上。
法会、晒佛,再度温热从远方抵达的灵魂。
六
某一天的通宵达旦里,我从唐代的一个角落中醒来,跟在东山转灯的队伍后,悄悄地踩字。
一别经年,我转身成为背灯走字的头灯人。国泰民安、五谷丰登、风调雨顺被踩的含情脉脉。
我又不能自持,有时,让灵魂默默地躲在踩道里,一年又一年,等候转灯,等候踩字。
踩着踩着,那些沾染我体温的字闪闪发光,苫在原野。
我突然又成为舟曲的王,在雪花无比洁白的纯净里,亲自吹响法号,召集八方的云朵,与风一起,用露珠的晶莹,用生灵的淡然,用神的名义,打磨诗意的舟曲。
白龙江、拱坝河、博峪河的暴躁在渐渐收敛,温和再温和。沙滩森林公园、翠峰山、拉尕山的眉眼,不施粉黛依旧俊俏,因为一朵云的游移,异乡人纷纷赶赴,膜拜圣洁。?
七
在舟曲,我总是无法左右自己。
我想种花,我想成为土桥子村的一员。
我心甘情愿成舟曲的一块草地,被牛羊踩过,被云朵碾过……
小镇上巧手的阿妈刚做好洋芋搅团,川妹子刚端上羊肚菌炖土鸡,恰好你来,恰好他来……
秋草黄时,低低盛开的龙胆花对着雪山倾诉思念。
鹰鼓励了我。于是,我用岁月的真、用温和的爱、用满腔的情,奔赴,迁徙。?
我开始理解并懂得,释然一个关于爱的秘密!?
八
灵魂坐在桑烟深处的远方,有着舟曲仙气,那是舟曲特有的标签。
我把草原与大海串联又并联后,沉默又沉默,直到心被绑架。
我在所有的绑架中迁徙,开始在钢筋水泥构建的气息里挤奶,拌糌粑,燃桑烟,背水,纺锤。
还好,甘南的诗人们一直在,舟曲的诗意和美好一直在。
花开了,青石板上洇开舟曲的图腾。
在美好中,我携了喧嚣的巨款和灯火通明的夜晚潜逃。把精心制作的一帧风景,以云朵,以蓝天,以雪山,以藏乡江南的骨血表达对爱的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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