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的路还长得很…… 文/张晓宁

漫画/张永文

我是在静波频道上听到的《冈仁波齐》。刻意去找了来，并一口气看了两遍半。

那半遍，是第一次看的。一边做饭一边消遣。说的藏语，自然就听不明白。后来索性就关机不看了。

因为，这实在不是一部像其他那些肥皂剧、偶像剧似的可供消遣，能够三心二意去打发时间的影片。这是一部能够触人灵魂，叩问生死，让人胆战心惊地思考生命的作品。

于是，在假期夜深人静的黑暗中，我一个人戴着耳机，看屏幕上变换的画面，听心里不断流淌的声音，想不同人的庸俗与高贵，直至片尾字幕最后一个字消失……心里的震撼和澎湃激荡着我从头又看了一遍。

2015年7月，我们做了近半个月的准备，顶着巨大的压力、带着未知的恐慌和莫名的兴奋去了西藏。开着一辆越野，背着一个单反，拎着一箱药品，塞着一后备箱的食物，鼓着薄厚不一一年四季的衣物，还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出发了。只记得我们是被那些壮美和纯净感染的，是被那些艰险和麻烦刺激的，是被那些未知和异样激励的。看完《冈仁波齐》，我才觉得那浮在半空中的我们是多么肤浅，多么可笑！

冈仁波齐是世界公认的神山。同时被印度教、藏传佛教、西藏原生宗教苯教以及古耆那教认定为世界的中心。藏族人能以去冈仁波齐朝圣为至高无上的追求和荣耀。于是，在这座神山本命年的时候，所有一生都在渴望朝圣，所有想要赎罪祈福的藏民们都想在这一年去转山。因为，这一年是要比其他任何时候都要宝贵，转一次相当于平常的十二倍。于是，尼玛扎堆和他的叔叔为了去世的亲人，即将临盆的孕妇为了她腹中的孩子，残疾青年为了家人的平安，屠夫为了自我的救赎，孩子为了减轻年迈奶奶的负担……每个人都怀抱着不同的故事和不同的自我救赎之心上路了……

从芒康出发，数步一叩首，全身全伏地磕着长头要磕两千多公里。整整一年的时间。

在拉萨大昭寺，在青海塔尔寺，在甘南拉卜楞寺我曾经也见到过很多伏地磕头的人。当时只是觉得好奇，只是觉得那是有别于我们的另一种生活，只是觉得有一种隆重的仪式感。可我到底还是不理解究竟缘何如此。看完这部影片，我似乎懂了，又似乎更加不懂了。

真的无法可想他们是靠着怎样的信念和毅力才能磕完全程的。更无法可想带着一个孕妇，一个孩子，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如何去应对未知的各种可能性。

的确，这种未知太多了。走着走着，忽然就会雨雪狂作。磕着磕着，就会遭遇山上滚石。睡着睡着，就会突然生病离世……

面对所有这一切，令人感动和震撼的是，他们总是坦然面对，欣然接受。朝圣路上的这十一个人，有时让人觉得这不是一个团队，而是一个人的合体。因为，他们实在太默契了，太心有灵犀了。所有的人，目标一致，信仰一致，行动一致。

其实，有很多情节和细节我是一边看着一边差点惊叫起来的。

当他们运送物资的拖拉机被一辆汽车追尾而身首异处时，我真为汽车司机捏了一把汗。因为西藏旅游攻略告诉我，藏民的一切你都碰不得，一旦冒犯，他们会集体向你索赔甚至索命的。可是，我却看见，他们只是平静地查看车有无异样，查看车上的婴儿有无异样。得知汽车是为了躲避另一辆车并且还要送一位呼吸困难的病人去拉萨治病，他们便毫不犹豫地让汽车司机走了。那一刻，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的车，却坏在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几人稍稍一商量，一个更加让我意想不到的镜头出现了：男人们拉着、推着那没有车头的半截车厢，女人们在后面继续磕着长头。拉了一段，男人们放下车，又走到刚才拉车的起点俯身向大地磕了起来……我在心里惊叫，天哪，难道就这样磕过去吗？这路途可是增加了一倍啊？而女人们在这时喂孩子的喂孩子，倒水的倒水，整理行李的整理行李。等男人们磕到时，一切该检查、准备、整理的都已完全齐备。接着，继续上路。整个过程，一句话也没有！每个人只是在做，尽力地做！没有一个人抱怨刚才为什么不拦着那辆车。没有一个人因为拉了车就少磕一个头！没有一个人问接下来该怎么办！这种无声，这种默契，这种震撼，使得我心里翻江倒海，起伏难定！

2015年，我们在从拉萨返回的途中，车子也坏在了半路。记得我们坐在西宁一家汽车修理厂的凳子上，一个接一个地打着电话，一件接一件地换着零件，一次接一次地查无对症……那种焦急和不安，那种恐慌和无奈，那种抓狂和无助，至今想起来都清晰可辨。我们甚至都想扔了车子坐飞机返回。

可是，当看到影片中的他们推着拉着那半截车厢时，我终于明白，我们终将只是游客。而他们，才是真正的圣徒！

就这样，他们一路匍匐，一路修行。不浮不躁，不喜不悲，不怨不嗔，不卑不亢……

接纳、放下、出生、老去。

而我们，需要修行的路，还长得很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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