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锅庄舞

去看锅庄舞

□牛娅娅

碌曲县城的天空低极了，似乎只要我的个子再高一点点就能触摸到那看似温柔的云朵。县城外的山顶好像是云彩的发源地，它们大朵大朵地从这个山顶上升起，缓缓地漂流着，又飘到下一座山头上。突然有人说：“今天这里有锅庄舞大赛。”于是，所有的人都下了车要去看锅庄舞。

锅庄舞，我们并不陌生。我在西部的好多城市里看到，只要有一小片空地，就会有人拉来一只黑色的音响，一帮人热热闹闹地跳起广场舞来，而广场舞中跳得最多的就是锅庄舞。来到了藏地，来到了锅庄舞的故乡，怎么能不看看最名副其实的锅庄舞呢？

在县城里，我们向左走走，又调转头朝右走走，对于这座小城我们终究是陌生人。这时迎面走来几个藏族汉子，一筹莫展的我们上前询问：“锅庄大赛在哪里？”“跟我们走。”在异地，我们信任这些藏族男子。他们话不多，我们也不多话，连句“谢谢”也没有给人家，就招呼着同伴们跟着他们走。

锅庄舞大赛的举办地点在一望无际的夏泽滩草原上。要去夏泽滩草原只能坐县城的免费公交车，每来一辆车，周围就立刻拥满了人群，我们看着一辆辆车驶来又满载着驶去，心里有些焦急。与其说我是从后门上了车，不如说我是被后面的人推上了车，所幸我还得到了一个座位。车上有一股淡淡的酥油的味道，这味道异常温柔绵软。看着车外穿着盛装骑着摩托车的藏族男子风驰电掣而去，看这架势，我想锅庄舞大赛肯定是三五年才举办一次，所以小城的人才这样兴奋。但坐在我身边的一位大爷告诉我，这样隆重的活动每年都要举办一次。

到了夏泽滩。我的同伴们还在下一趟车上，我就站在路边看着一拨拨穿着盛装的藏民从我身边走过，他们从甘南州的各个县赶来就是为了在这草原上尽情地舞蹈一次。他们中没有专业的演员，因为草原从来都不需要舞蹈院校培养出来的职业演员，这些土生土长的藏族人最擅长用祖传的舞蹈来表达自己的情绪。盛装的人群朝我走来，将我融入，又从我身边流过，我被这巨大隆重的氛围压迫得几乎要流出眼泪来。他们看见我拍照，大多都露出羞怯的微笑。

在草原上等候我们的是张存学老师多年前的一位学生，他戴着一顶鸭舌帽，皮肤黑黑的，和藏族汉子比起来身形要瘦弱一点，这是一个生活在藏地的汉人。他在看见张老师的瞬间，笑容使他的整张脸都发起光来。他将我们领进帐篷，我们丝毫都没有觉得我们的到来会给这位质朴的甘南汉子添麻烦。我们自觉地坐在堆满了水果、饮料、油炸面食的桌子后面。我们连客套话都来不及说，热腾腾的奶茶就放在了面前。草原上帐篷里的奶茶可真好喝啊，我们喝了一杯又一杯，等不及新一锅奶茶沸腾，杯子就早已空了。在我的桌子旁边坐着一位年老的藏族妇人，一句话也不说，端起一杯奶茶慢慢地喝着，神情安详得像一尊菩萨。

不多时大盘的手抓羊肉就端了上来，因为地处高原所以肉要比别的地方有嚼劲，有人开着玩笑说我们这些人以面食为主，牙齿都退化了。咀嚼困难，但是非常美味的羊肉下肚以后，我才发现主人在盘子边放了一柄小刀，也想起主人端肉上来时说的那句：“进了帐篷自己招呼自己，刀在旁边。”

突然之间帐篷里拥入了一群热气腾腾的年轻人，他们刚结束千人大锅庄的彩排，漂亮的衣服还来不及换下，脸上还有细微的汗珠。其中一个戴着眼镜长得黑胖的憨憨的小伙子钻进帐篷，看到我们这么多的陌生人坐在他们的帐篷里，他撩起袖子：“我先敬个酒吧。”当这个小伙子端着放了三只两寸高酒杯的碟子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这酒的味道甜丝丝的倒像是甜醅水一样。听说这酒是他们自己酿的。藏族小伙子既落落大方又略显羞涩的样子叫人喜欢。

所有的人看见我们都不诧异，似乎我们就应该坐在这个帐篷里，而且好像我们都认识了很久一样。他们坐过来，和我们划拳喝酒，喝酒的人被带着甜意的土酒所迷惑，以为这真的不过是一杯甜水，喝着喝着各自的真性情就流露出来了，一句“蓝天白云下，有我的格桑花”被大家翻来覆去地唱着，不会唱的也跟着南腔北调地哼了起来。

据说在草原的帐篷里，只要有困难就可以走进任何一座帐篷寻求帮助，饿了可以径自走入一座帐篷，甚至不需要向主人打招呼，自己坐在桌边自己招呼好自己，吃饱了喝足了也不必道谢，径自离开就好。或许我们就是这样走进帐篷的一帮人。

都说藏族人会走路的就会跳舞，会说话的就会唱歌。我们在草原上遇见了一个中年的藏族弹唱艺人，我们邀请他走进我们的帐篷，请他唱了一支又一支的曲子。我们一次次地付给他报酬，请求他再唱一支，再唱一支。因为他的到来我们的热情又一次被点燃了，我们以他为中心，围着他跳舞，和着他的音调一起唱歌。最后他唱的曲子叫做《阿克班玛》，听懂得藏语的同伴说，歌中不断重复的一句歌词是：“没有你，我的心里总是空空的。”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千人锅庄舞就要开始了，草原上明亮的阳光以及草原上习习的微风陪伴着远道而来的我们。这时候参赛的队伍也从草原的四面八方拥了过来，就像突然之间春天到了，花儿一下子都开放了一样。为了等待舞蹈的开始，我们又走进了另外一座帐篷，在这座帐篷里，酒足饭饱的我们又吃了蕨麻米饭，还有拌着白糖的像浆糊一样浓稠的酸奶。门外是两个藏族小伙子正在穿演出服，一个说：“你快来，帮我穿下衣服。”我问：“你们平时不穿藏服么？”“穿呀。”我笑：“那也是你的朋友到家里帮你穿啊。”这个藏族小伙子笑起来露出白白的牙齿，还带着羞涩的神情，好像我是他暗恋许久的姑娘一样。“今天要跳舞，得穿得认真些。”他把手机放进怀里，我好奇：“喂，你要去跳舞，不怕掉出来啊。”“你看，可深了，掉不出来。”说着就扒开袍子和衬衣之间的缝隙给我看，我摆摆手：“不看啦，不看啦，快走吧，你的同伴们都走远了。”

司机一个又一个的电话催促着我们，倘若我们再不走就无法在天黑以前到达下一站了，于是我们因为看锅庄舞而来到了夏泽滩草原，却与锅庄舞擦肩而过。当然，虽然没有看到正式的演出，但那些在演出前的预演倒是看到了，风一样的音乐，整个草原的舞动，在蓝天白云下，令我们陶醉。

或许舞动的夏泽滩草原不会记得曾有一群人来到过这里，但我却深深地记住了藏族人的好客淳朴、土酒的香甜和了不起的藏族弹唱，虽然没有看到千人大锅庄的盛况，但我知道那一定是草原上一场巨大的欢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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碌曲新闻，故乡情，家乡事！不思量，自难忘，梦里不知身是客，魂牵梦萦故乡情。碌曲县，是陪我们行走一生的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