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营武校飞出亚运会散打冠军——一位民间武术教练的三十年坚守

2014年9月24日，在韩国仁川举行的第17届亚运会上，备受关注的男子56公斤级武术散打冠军被赵福祥完胜摘取。鲜花和掌声包围的这位农家小伙回到太和县家乡后，第一站选择的是培养了他的母校——太和县育英武校。由此，这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默默生存了16年的民营武校备受关注。更不为人所知的是，在“武术热”早已冷却多年后的今天，这所武校的创办人栾伍已经坚守了三十年，砸锅卖铁般狂热地做着赔钱的“买卖”。如今，他的校园里还有400多名留守学生在习文练武。令人欣慰的是，16年来从这里已向社会输送了五千多名学员，其中包括五百余名体院大学生及十多位全国武术冠军。

离家出逃只为去学武

太和县地处豫皖交界处的中原地带，民风淳朴，一度崇尚武术。 1983年以来，受《少林寺》等影视剧推波助澜的影响，全国兴起了一股武术热潮。少年男女舞枪弄棒成为一种时尚。一时间，学武、比武成为一种盛行的文化现象。

1968年栾伍出生于太和县旧县镇栾竹园村一个武术世家，祖父栾朝望是文武兼备的优秀武师。栾伍刚懂事时，只要听见村里有敲锣卖艺人到来，就不顾一切地飞奔去看，一招一式记在心里，独自比划研练。升入初中后，他一心向往嵩山少林寺，做梦都想弃文从武。栾伍姐弟七人，他在六兄弟中排行老五，家人为简易方便起见便为其取名“栾五”。后来，学成归来的栾五把“五”字改成了“伍”，这样一来显得稍微多了些品位。

1983年栾伍十五岁，暑假的一天，栾伍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向往，在家里向邻居借了三百元钱后，不声不响地连夜离家出逃。辗转两天来到少林寺武校，当时武校每学期费用只收120元学费，在缴完学费安顿好自己后，他给家人写信，详细述说自己“借款潜逃”的去向和抱负。

在少林寺武校，栾伍如鱼得水，以苦为乐，苦练基本功。学习六年之后，他被河南省太康县一所武术学校聘请下山，做了一名武术教练。1990年春季的一天，有十几名当地小混混前来该校“踢场子”，要武师出面比试。栾伍面对十几个年轻人，谦虚地笑笑说：“各位兄弟，我本人演示一个游戏，然后如有兴趣，咱们再切磋如何？ ”他让小混混们找来来一块三指厚的青石板稳稳放平，小混混们本想看他出洋相。不料，栾伍轻轻运气，健步向前，只见掌落石碎。小混混们见状，夺路而逃。此后，栾伍积极参加全国多项武术比赛，屡获大奖。他也由此被多家武术学校竞相争聘。

1998年，从北京某高校进修文化课毕业的栾伍回到家乡创办育英武校。当时，一百多万人口的太和县已拥有林林总总的武术学校三十多家，竞争十分激烈。外地很多武校同学闻讯劝告他：“办武校可是个赔钱的行当啊，你要三思而行。 ”

栾伍不为所动，他们创办的育英武校经省体委批准成立。在距离旧县镇一公里左右的万寿山租下一家倒闭的大酒店，简单装修后于当年春季招生。可是现实给了他们当头棒喝，第一学期只招到13名学员，其中只有3人交了学费。但是，满怀信心的栾伍一直坚信，只要有实力，一定能把武校办好。

兴办实业反哺武校

育英武校创办之初，打工潮就已兴起，很多武校由于缺乏生源，且收费过低而渐次解体。此间，栾伍因陋就简，亲任教练，手把手地教授每一位学员，院子的黄土地上常常尘土飞扬。

栾伍认为，中国的传统武术往往从腰部发力，其优势在于狠、准、稳；而西方拳击则由肩部出击，其特点在于快。研练多年后，其将中国所注重的武术与西方拳击结合起来，这就是直到1989年才被列入国家武术比赛项目的“散打”。“远踢，近打，贴身摔”，作为一名武术教练，栾伍注重理论和实践相结合，他带领学生在实战中研究，在研究中进步。经过精心培育，两年后，学员在全县武校“韩武杯”比武中，七个级别冠军该校摘取了五个，荣获团体总分第一名的优异成绩。当年暑假招生，育英武校爆出冷门，学员激增200多名。

此后，栾伍聘任了学成归来的弟弟栾如刚任总教练，同时在文化课上下功夫。他向社会及学生家长郑重承诺，如果学生文化课成绩下降，将退还一切学费。该校任何时候决不采取复式教学，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三年级，哪怕某个年级只有一个学生，也要配足文化课老师。在栾伍看来，误人子弟，罪不可赦。在武术训练方面，他们采取每学期举办校运会的办法选拔尖子生，由校运会冠军组建校队。

1999年育英武校获安徽省青少年跆拳道锦标赛56公斤、60公斤、65公斤级冠军；2000年获阜阳市散手团体第一名，同年获韩武杯团体冠军；2001年获全国散手邀请赛团体第一名；2002年获“仁济杯”阜阳市散手争霸赛团体第二名；2004年，在河南电视台举办的“武林风”擂台赛中，该校学生勇夺三期擂主，进入年度总决赛；2005年，太和县武术馆校锦标赛，甲乙两组共设16枚金牌，该校勇夺10枚。曾多次荣获安徽省武术馆校比赛团体总分第一的好成绩。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育英武校被确立为太和县国防教育示范学校，阜阳师范学院实习基地。

但是，在学业取得累累硕果的同时，经济上入不敷出的困境严重地困扰着这所武校的生存。2002年，栾伍向亲戚朋友举债投资几十万元在原有基础上兴建校舍，为了不因风雨天气影响训练，此后又投资建设了训练大厅。育英武校采取封闭式教学，学生吃住在校，收费低廉，有很多难以管教的问题少年，甚至由于家庭变故成为孤儿的孩子被送过来。他们刚开始入校时还象征性地交一些学杂费，后来有的就一直拖欠着。对于这些学员，栾伍怎么也不忍心让他们因此辍学。

为了给教师和教练准时发工资，栾伍向姐弟六人都伸手借过钱，变卖过自己心爱的工艺收藏品，手头最紧时甚至把老家宅基地上的大树都伐掉卖了。后来栾伍构想了兴企反哺的办学思路，由小到大经营企业。栾伍一边经营实业，一边继续办武校，凭着自己过硬的信誉，用生产经营挣来的钱反哺武校。他的理念是：再难，也不能难为武校。当栾伍在外面的事业做得风生水起时，有人建议他干脆甩掉武校这个包袱，专业搞经营。但栾伍摇了摇头：“我经营实业的目的是为了武校的发展，咋能本末倒置呢。 ”就这样，育英武校像摇篮里的婴儿一样，在备受栾伍呵护的关爱中一步步成长壮大。

捡回来的亚运会冠军

栾伍的理想是将中华武术发扬光大办成公益事业。在武校小有名气之际，他不是趁机把学费涨价，反而专门做出宣传：只要家庭情况特殊经济确有困难的学员，一律免收学杂费：对于优秀学员，栾伍如获至宝般地关爱有加。陶婉婉、陶文武姐弟俩同时在育英武校学习，由于经济原因，其父母觉得压力太大，产生让其姐弟退学的念头。栾伍闻讯，先找姐弟俩核实情况，随即亲自来到陶家：“这两个孩子学业非常优秀，特别是在武术方面，很有天赋，如果说你们一念之差让其退学，将来会误了孩子一生啊。 ”栾伍同时表示，两姐弟的学费、生活费可以缓交或免交。陶家父母十分感动，当即表示支持孩子继续求学。在育英武校的精心培育下，姐姐陶婉婉勇夺全国南拳冠军桂冠，弟弟陶文武荣获全国猴拳冠军，享誉全国武林。

无独有偶。亚运会武术散打冠军赵福祥也同样是育英武校的学子。 2001赵福祥10岁被父母送到育英武校学习，赵福祥酷爱武术，学习非常刻苦。赵福祥在育英武校求学期间，第一年参加校运会就荣获冠军而被选入校队，此后连续勇夺育英武校校运会冠军。

正在赵福祥逐渐显示出其武术天赋，茁壮成长的时候，家庭发生变故，其父母决定让赵福祥停学。栾校长闻讯，连忙走进赵福祥的家门，向其父母耐心说明发现和培养一个武术天才的不易，栾校长还委托其邻居来做赵家父母的思想工作。自己当即表态：“只要赵福祥坚持学习，学费、生活费我栾伍尽量解决。 ”赵家为栾校长的诚心所感动。终于，决定让赵福祥在育英武校继续学习。在以后的习武生涯中赵福祥刻苦练功，被层层选拔，多次在全国获奖，由于出手迅速准确，被誉为全国“散打小飞侠”。2006年安徽省武术馆校锦标赛在太和县举行，赵福祥一举获得48公斤级冠军，赵福祥被安徽省体工队特招。2014年夏天，赵福祥从全国二百名选手中再次脱颖而出，在西安国家训练基地接受集训。栾伍闻讯，专程驱车前往看望鼓励。赵福祥在西安见到栾校长的那一刻，忍不住热泪盈眶，这是他封闭集训一年来第一次见到家乡亲人。他不住地点头，表示决不辜负校长和父母的期望。 2014年9月24日，赵福祥以2：0的好成绩完胜越南选手，摘取亚运会散打冠军。由于散打尚未列入世界奥运会比赛项目，这是武术散打比赛在全世界最高级别的荣誉。喜讯传来，育英武校沸腾了。 9月30日，在太和县为赵福祥召开的庆功会上，县委副书记、县长徐会东拉着栾伍的手说：“育英武校对社会，对国家作出了很大贡献，为太和人争了光！ ”

与此同时，育英武校还培养出连做俯卧撑2300个闻名全国的神腿李龙，其兄弟四人均从育英武校毕业，由于家境清寒，被栾伍校长全部免收学费，其中兄弟两人分别被特种部队特招；还有长拳冠军高春，以及被刑警队录用为人民警察的张杰等一批人才。

民间“武术热”早已冷却。但栾伍一直在坚守。祖国的武术事业要发展要传承，他热爱这份事业，愿为此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在多年来的办学实践中，栾伍之所以舍不得关闭武校，还因为武校拯救了一批青春期叛逆的少年。这些孩子家长管不住，经常上网、打游戏，公立学校不愿意收，如果得不到很好的教育，流落到社会将会对社会造成严重危害，他们也将因缺乏管教而成为社会的罪人。有很多这样的孩子被家长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送到育英武校来，这些孩子进校后，在老师和教练的配合下，接受全封闭的半军事化教育管理，每天除了文化课就是武术课，经过一段时间的煅压，它们被赋予了正能量，开始走向正道。有许多武林天才就是从这些孩子中被发现出来的。从这个角度来说，育英武校为政府、社会和家庭拯救了这些孩子。育英武校也因此逐渐发展巩固下来，在一些农村普通中学只有十几名或几十名学生的今天，育英武校才能逆势上扬，拥有400多名在校学生。

每当在外面为一些事情烦扰时，回到学校观看孩子们汗流浃背地练功，对于栾伍来说，绝对是一种享受。便不知不觉的沉浸其间，忍不住上前点拨一二，那一刻，他被孩子们那龙腾虎跃的精神所感染，不知不觉间烦恼和委屈都烟消云散。坚守，或许不为什么，但是有他的想望，那就是为了心中的一份情结，一份理想。

·本报记者 聂学剑·

图为第17届亚运会武术散打冠军赵福祥在家中和栾伍校长一起回忆在育英武校的成长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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