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江张先赋
我时常怀念1980年代。那触动社会底层的农村分田到户,还有已经恢复中断十年的文化科考,好似两场久旱的甘霖,我们都幸运地赶上了。跃出农门,十六、七岁的我们,融汇在皖北阜阳的中专校园里,开启了一段令人难以忘怀的如歌岁月。
一座简陋的校园,孤悬于城外,一条窄窄的柏油马路,曲折地连通市区。好在西首隔壁尚有一家农科所相伴,使得这座校园看起来不致过于寂寞。时光沉淀的校门,进门笔直的柏油通道,一头垂直在门前马路上,一头通向校园的深处,回环终结于一个大大的水泥砖砌的环岛。
环岛边上就是人声鼎沸的老旧食堂,食堂没有饭厅,若非雨雪天气,水泥环岛和附近的开阔地,便成为露天的饭堂。露天饭堂里当然只有粗犷的男生,碍于脸面的女生,只是端着饭缸回寝室而娉婷路过。于是,这里便有了一道风景,和一群观风景的人。
风景之中,还有大礼堂的音乐广播应时播放,仿佛校园生活剧的配乐一般。一些对于女生尚无感知的男生们神情自得,似乎就着清亮的乐声下饭,把缺荤少素的餐饭吃得有滋有味。
环岛的另一侧是我们最初的宿舍,每天清晨,也被明快的节奏唤醒起床。与王洁实的憨实平和不同,谢丽斯的娇嗔灵动,总在男生心海荡起别样的涟漪。还有更为应景的歌曲:洁白的雪花飞满天,白雪覆盖我的校园……每当雪花飘落的时节,就是我们乡愁郁结的时候,离家日久,大雪茫茫,那副离乡背井和思亲不见的愁肠啊,真的是百转千回。此时寒衾未暖,衣帽犹单,从老家带来的粗大棉服羞于上身,任凭一件毛衣加夹衫,过完皖北的严冬。
思乡的时节,最适合听苏小明的歌,她的声音明亮中带些忧伤,就像《军港之夜》那段无言的嗯呜,传递着母性的亲蔼,那样的幽深、缱绻和温暖。更温婉的尚有《幸福不是毛毛雨》《等到月儿圆》等,多么令人神往的微雨郊游啊,还有沙滩送别的姑娘!
可是,谁才是我的姑娘呢?班上凤毛麟角的那几位,恐怕是花落别家了。后来我渐渐发现,校园里最能引人注目的,莫过于这音乐之声。同学赵君凭一支口琴,博得文艺委员一角,还赢得了那位体态雍容的女孩垂青。只可惜,我那几分文采和自作聪明的写写画画,并未收获任何期望。
一只较为廉价的口琴,很快成为若干男生手中的新宠。不识乐谱的我们,快速地悟出门道,凭借旋律熟知的几支歌曲,对着简谱拼唱,不多久,居然也能娴熟地驾驭那些参差错乱的哆来咪。更为廉价的是九毛钱一支的竹笛,没有笛膜,用医务室的胶布粘住膜孔,也照样有声,只不过,硬梆梆“噗嗤噗嗤”地练习,零乱的节奏惹得旁人心烦。好多年后,我那一曲圆润饱满的笛声,终也引来了另一位女孩的关注。
放晚学的校园时光,无疑是最美好的。土坯操场上的篮球手们闪转腾挪,红红绿绿的球衣男,在晚霞中竞相释放满身的活力,一群女生拥在场边观摩,名为看球,实为瞄人。
我们这好静怕动的一群,自然不懂球场的美妙,阅览室才是上好的去处。当然,来这里既为看书,也为看人。但即便心猿意马的时光,也能一心二用地做过许多文学梦。此时,文学的“伤痕”感染中国,依稀记得一部并不出名的影片,血色的意识流背景,加上李双江沧桑的主题曲,满怀悲壮。
影片《少林寺》上映,校园兴起了武术热潮。同学董君擅拳术,承他偏爱,一段时间每晚睡前,总在操场尽处教我棍术。董君说棍术适用,棍子俯拾即是,用于自卫又不太伤人,唯其练习架势要正,应有以命相搏之势。我本南蛮,生来文弱不武,怎么耍都没有少林棍僧的英武。我此后人生的行事方式,倒是有点以命相搏之势,职场一言不合,便愤然相对,韬略全无,十之八九都败下阵来。
不知何时,起床乐和饭点乐都改播李谷一的歌了。她那惊为天人的嗓音,泉水般的清丽,百灵般的婉转,邻家小妹般的亲切,轻盈又激越,就像那翩翩起舞而凌云直上的小燕,一股尽情流动的青春气息,直入心扉。还有仙逸缥缈的郑绪岚,她那份娇羞欲滴,也让人心头悸动。
学业三年一晃而过,到了我们挥别校园的毕业季,就像离巢的鸟儿,义无反顾地扑向未知的四面八方。别了,那一派青砖黛瓦的校园,那一圈无花无木的环岛,还有长满杂草的操场,操场边上的两排宿舍,宿舍后面结满桑椹的老树……这一别啊,转眼就是三十多年!
三十多年了,我亲爱的校园啊,想必已历经沧桑之变,即便未曾改变,亦当物是人非。我亲爱的同学啊,想必已非当年的青涩纯素,就在不经意间悄然流失的一个个自我,或许已令人面目全非。而我并不情愿面对一座精神家园的兴衰际遇,也不甘心青矜飘逸的少年才俊变成陌路的苍颜白发,生怕“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在我的心底,你们都是三四十年前封存的美好记忆,我只愿把这封存的美好凝成永恒,直到地久天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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